這明明不是他的場子。也不是他選的日子。
1月25日星期三，是法國左派「美麗聯盟」初選之後的前兩名候選人：哈蒙（Benoît Hamon）和瓦爾斯（Manuel Valls），在29日星期天第二輪決選前的唯一一場電視辯論。
無論如何，他們應該是昨天的兩位男主角。本來是的。
人算不如天算。昨天所有法文媒體的頭條，根本不是左派決選辯論。而是兩個月前，右派初選壓倒性大勝的黑馬，被認為最有可能打敗極右派的準總統候選人，費雍。
費雍硬是擠下兩位左派大咖，意外成為最大版面的男主角。而且還有一位女主角。
錯了，女主角不是被抓包的小三。這是法國。小三根本就不是個梗。
女主角是費雍女士，佩內洛普‧費雍（Penelope Fillon）。是與費雍結婚35年，生了五個孩子的妻子。
怎麼回事？婚變嗎？
也不是。
相較於前任總統沙克吉（Nicolas Sarközy）的名模兼歌手夫人，或是現任總統歐蘭德（François Hollande）的前妻、環保部長華亞爾（Ségolène Royal）／記者前女友／現任明星女友......和佩內洛普‧費雍實在有天壤之別，她是法國政壇上極為低調的「夫人」。
她原籍英國威爾斯，是到巴黎大學唸書時認識了費雍。1980年結婚之後，27歲的費雍幾乎在同一年以「法國第五共和最年輕的議員」身份，進入國會。佩內洛普一直留在老家，費雍距離巴黎兩百多公里的選區，照顧五個小孩，是個全職的家庭主婦，讓全力在巴黎政壇打天下的先生，無後顧之憂。佩內洛普，不正是希臘悲劇「伊利亞德」裡，那位望穿秋水，癡癡苦等著尤里西斯回家的女子？
2012年費雍成為沙克吉總統的閣揆之後，媒體也曾對她感到好奇。但是沙克吉上任之後，半年之內離婚又再婚，新的總統夫人實在太搶眼，媒體忙的不亦樂乎，哪有工夫去注意樸素安靜的費雍夫人？一直要等到兩個月前，費雍在右派初選中意外大勝，各家媒體才真正開始注意他太太。特別是英國媒體，對於未來的法國總統夫人可能是英國人，倍感興趣。
為了費雍的總統大選，一向低調的佩內洛普終於露面，陪著費雍競選。她素顏簡單的妝扮，平實自然又掩不住的生澀害羞，以先生和兒女為重的家庭主婦形象，完全符合費雍傳統右派的路線訴求，是一張加分成功的夫人牌。但是她從來不在鏡頭前發言，唯一的一次，她只簡單的說：「35年來，我從來不過問，也不插手他的事業。」右派選民眼中的賢妻良母，莫甚於此。
費雍在2016年11月底的初選之後，為了整合右派，休兵養息，相對的在媒體上十分低調。他原訂在1月29日，左派決選結果揭曉的同一天，舉辦一場大型造勢大會，重出江湖，啟動競選機制。
沒想到他提前幾天成為頭條新聞人物。不，不單單是他，而是費雍夫婦。
每週三出刊的法國週報Canard Enchaîné，昨天揭露號稱「35年來，從來不過問、不插手」的佩內洛普，竟然在1998至2007連續八年，以「國會助理」的名義，每月領取高達3900歐元至7900歐元不等的高薪，總額達50萬歐元！
這是一顆近乎毀滅性的炸彈。
法國的國會議員任用親屬／伴侶／兒女，出任自己的助理，毫不違法。唯一的條件是，必須要是實質工作，而不是有名無實的假助理。每月每位國會議員有一筆9560歐元的助理費，最高可以雇用到五位助理。1998年到2002年，佩內洛普是費雍的助理，但是2002年費雍入閣為教育部長之後，替代費雍補位的國會議員，不但繼續雇用費雍的夫人為助理，還把她每個月的助理費調高到7900歐元！
消息一出，舉國譁然。社群網站上燒的沸沸揚揚。好幾位國會助理公開po文表示，他們工作繁重超時，但是助理費僅僅是費雍女士的三分之一。國會一共577位議員，大概只有不到10％的議員任用自己的親屬或兒女，但是絕對沒有像費雍女士這樣，從來沒有在國會辦公室出現過的影子助理。曾經擔任費雍助理的Jeanne Robinson-Behre，更直白的表示「從來沒有和費雍女士一起工作過」。
假助理也就罷了。
偏偏費雍之所以在右派初選勝出，就是因為他在辯論裡，直指官司纏身的沙克吉，正氣凜然的說：「誰能想像戴高樂被起訴？」
大家在網上替他這句話找到了下聯：「誰能想像戴高樂的夫人是國會假助理？」
特別是他的政見被認為將會是「血與淚」般的嚴苛：他要刪減50萬公教人員，改革健保，縮減全額給付的項目和金額......他要求大家咬緊牙關，刪減赤字，才能貫徹改革。這些政見，現在成了諷刺的回力鏢。
他至今成功塑造的清廉耿直的形象，一夕之間，毀損殆盡。消息見報不到12小時，法國國家金融檢察官已經宣佈要展開調查，是否有非法挪用公款和貪污之嫌。
左派的初選還沒結束，正式的選戰還不算開始。在昨天之前，左派無論誰當選，能夠進入決選的機會，幾乎是零。面對極右派勝算最大的，是費雍。
在昨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