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21日)早上8點,台北市警局的會議室內,市警局長邱豐光正在用視訊與警政署長陳國恩開會,檢討19日晚間世大運開幕式遭陳抗團體打斷一事,但專案小組的報告讓邱豐光及陳國恩臉色凝重。
進場動線 慘遭突破
「涉嫌違法集會1人;拉扯鐵馬護欄、推擠警方13人,其中已辨識確認11人,已辨識待確認2人;丟擲煙霧彈1人(2顆),待辨識1人;攻擊警方2人,其中顏姓嫌犯已遭聲押,另1人有影像待辨識…」
19日晚間7點,2017世界大學運動會開幕式於台北市立田徑場舉行,但在典禮開始後約20分鐘,在場外抗議的反年改團體與警方爆發衝突,正當抗議民眾與警方在小巨蛋外推擠之際,2顆煙霧彈突然在警方封鎖線後方落下,擋在各國選手進場的路線上。
陳抗群眾以汽笛叫囂,加上看似催淚瓦斯的煙霧彈不斷噴出濃煙,把外國選手和教練嚇得不敢進場,此時場內出現尷尬景象,從C字開頭的國家代表團開始,只剩舉旗手,後方皆沒選手。
「唱空城」讓東道主台北市長柯文哲與總統蔡英文顏面無光,但更尷尬的是,之前再三保證維安絕無漏洞的北市警局長邱豐光與署長陳國恩,第一時間竟沒人知道煙霧彈是如何出現,彷彿變魔術般地直接出現在半空中,然後落地噴煙。
事情發生後,專案小組連日不斷過濾各種可能拍到嫌犯的影像,終於在員警的密錄器當中發現端倪。北市刑大大隊長李文章說:「依現有畫面判斷,煙霧彈共有2顆,嫌犯躲在抗議群眾背後丟擲,所以沒目擊者,第1顆平擲且啞彈未冒煙,沒人注意到;第2顆用高拋物線,在空中就開始冒煙,才被發現。」
總統震怒 規劃疏失
除了沒有目擊者外,連固定監視器都未拍到丟擲煙霧彈的嫌犯,離奇的是,警方根據畫面判斷,嫌犯丟擲煙霧彈的地方是陳抗人群的後方,躲在混亂區域外趁隙作亂。事後警方在煙霧彈上找到3枚指紋跟微量生物跡證,排除挪開煙霧彈的現場志工後,投入大量人力比對,希望盡速抓到人,以挽回顏面。
世大運開幕式遭鬧場後,總統蔡英文當晚立即在官邸邀集內政部長葉俊榮、台北市長柯文哲、警政署長陳國恩及台北市警察局長邱豐光等人開會,蔡英文當下要求警政署拿出當天的警力部署規劃圖,詢問動線怎麼會遭突破?陳國恩首當其衝,委婉地說:「現場狀況由市警局負責。」蔡英文接著又問:「播放國旗歌的時候都可以聽到外面的汽笛聲,為什麼沒立刻處理?」
其實蔡英文怒飆警政高層不是沒有道理,因為警方事前還打包票說維安滴水不漏,但一場開幕卻完全凸顯維安部署荒腔走板,驚爆6大缺失。本刊取得警方維安部署圖,發現各國選手進場通道淨空範圍只有一條街道,縱深嚴重不足,自陷遭突破危機,這是首要且是最嚴重的疏失。
縱深不足 警力不敵
一名負責維安工作的人員告訴本刊,由於鄰近台北田徑場的敦化北路這條管制線,畫得實在太小了,明顯陷負責的萬華分局於不義,在縱深不足的情況下,很輕易便讓反年改群眾,從敦化北路鄰近敦化國小的小巷子集結,越過馬路穿過敦化北路,瞬間抵達運動員入場動線,警方根本反應不及,難以招架。
此外,警方架設非固定式柵欄圍籬阻隔群眾與選手,陳抗團體如入無人之境,只要推倒柵欄就能突破警方封鎖線,而且世大運維安演練時,有人點出縱深不足問題,警方高層依然漠視,才會讓問題擴大。
開幕式的前一天,有民進黨青壯派立委透過LINE提醒台北市警察局長邱豐光,務必注意維安的狀況,小心別被幾百人突破防線,導致賽事受阻,當時邱豐光還回說:「一定全力以赴!」在預演時也有員警私下抱怨,管制區縱深不足,沒想到警政高層均未調整改善,最後立委的提醒一語成讖,維安真的出包了。
其次,由於萬華分局負責的區塊呈條狀,即使警力3步1崗、5步1哨,但抗議群眾突然從四面八方湧入,警方一時間仍難以招架,加上緊鄰場館的松山或大同分局警力也深怕遭其他團體趁亂闖入,只能堅守自己的轄區崗位,根本無法就近馳援,遭突襲的萬華分局轄區,只能自求多福。
除了事前規劃有問題,在應付反年改抗爭的過程中,同樣問題一籮筐,警方連通報機制及錄影蒐證的基本功都未執行到位,實屬維安第3、4大缺失。
當天晚間7時左右的進場儀式,場外反年改群眾從敦化北路悄悄推進,就在小巨蛋南側出口處爆發衝突,萬華分局漢中街派出所巡佐劉金銓為攔阻民眾向前,突遭反年改成員顏才仁以徒手攻擊眼睛,顏男隨即遭到警方制伏逮捕。
群眾騷亂 無人通報
顏嫌在晚間7點10分已被上銬,警方直到7點40分才向檢察官回報稱有員警受傷,詢問該如何處理。由於警方當時未依《刑事訴訟法》以現行犯當場逮捕,而是依《警察職權行使法》將嫌犯保護管束,甚至稱選手入場的通道順暢,檢察官根本不知現場汽笛聲大作及有人施放煙霧彈,甚至還有群眾敲打場館玻璃,驚嚇各國選手。
不只檢察官被蒙在鼓裡,連台北市警局長邱豐光當時也不知道這回事,面對記者詢問還稱層層維安、滴水不漏,顯見警方沒有專人通報現場狀況,未能即時調派更多警力支援,才會導致誤判讓局勢失控。
更難堪的是,選手通道遭丟煙霧彈,拖到21日才從員警移動式密錄器找到丟擲的第一手畫面,顯示場館周遭固定監視蒐證密度不夠,無法有效提供夠清楚的畫面,警方監控也有死角,即使是制高點有警力部署,第一時間仍難找到是誰燃放煙霧彈,也沒錄到顏嫌毆打警方的畫面。「基層員警私下抱怨,早就建議全面加裝科技錄像設備,但是主辦單位只想省錢,靠警察人手一支錄影機,這麼傳統的做法在混亂中怎麼可能有效錄影。」
突發狀況 應變力低
此外,正當各國選手無法入場的尷尬畫面透過電視轉播,引發國人怒火後,明明15分鐘就已排除狀況,卻拖延超過40分鐘,才由台灣隊出來打頭陣,引領各國選手入場,期間未有任何機制引導選手入場,凸顯預演時忽略突發狀況的模擬,主辦單位的危機應變能力明顯不足。
更扯的是,警政高層為了亡羊補牢,居然亂槍打鳥,在事發當晚,指示警方攔下可疑遊覽車盤查,甚至致電地檢署,拜託檢察官開出拘票逮人,卻遭檢察官斷然拒絕,警方為了找台階下,才會出現將來自彰化的26名軍公教退休人員帶到保大偵訊,後來又請回的離譜狀況。
本刊還原開幕當晚貴賓席上的危機處理,多位現場人士都指稱,事發時蔡總統是在貴賓席上下達指令,給總統府祕書長吳釗燮,聯絡國安系統,在確認狀況排除後,也是由蔡親自向貴賓席上的國際大學運動總會(FISU)主席Oleg Matytsin說明,可讓運動員進場,吳釗燮一度還在場外確認狀況,第一時間回報,顯然對北市府掌握現場的狀況,已完全失去信心。
不過,為挽回顏面,以及讓各國選手及觀眾放心,一位民進黨立委向總統府高層建議,應安排總統蔡英文再次前往世大運場館觀賞一場賽事,證明維安已改善;總統府高層表達會慎重考慮此建議,但維安是否就此固若金湯,仍待事實證明。
維安失靈 能力下滑
本刊調查,最近一連串維安失靈事件,均發生在台北市警局轄區,包括總統蔡英文前往北投參加軍校畢業典禮,車隊遭丟擲鞋子、水瓶、今年4月反年改團體包圍立院攻擊人身事件,連參加公聽會的桃園市長鄭文燦都被打到肋骨裂開,以及這次世大運選手進場受阻,台北市警察局長邱豐光都難逃督軍不力之責。
不管是將帥無能規劃不當,還是法制面失能,不可否認的是,警方整體維安能力逐漸下滑是不爭的事實,台北市警局更被國安系統點名不及格,反年改還嗆聲要在世大運閉幕時再鬧場,維安是否能夠過關,已不是柯文哲辱罵反年改群眾一句「王八蛋」就能夠解決,還要北市府及市警局拿出真功夫部署才是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