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的是,《阮玲玉》開拍前,張曼玉被前男友出賣把情書曝光,拍《胭脂扣》時,梅艷芳也昏迷入院,一度傳她為情自殺。我那時去醫院探望她,進病房前敲門還要打暗號,雖然梅艷芳對外澄清說,進院是因為吃壞了生魚片和喝多了酒,但她躺在床上,一見到我,眼淚就不停流下來,哭得好傷心。我想,她應該是認為,只有我才能懂得她的委屈吧…
《胭脂扣》過後10多年,梅艷芳、張國榮和我沒有再合作過,到了2000年,有個機會剛好很適合我們3人再重組。那個劇本叫《逆光風》,初稿已出了,景也勘了,是個發生在葡萄牙一個叫做「波爾圖」城市的故事。可是因為資方對於成本過高有意見,這個計畫也就暫時擱置。只是沒想到2003年,他們兩人就先後離開,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能夠reunion。
其實,也有大陸的投資方曾來找我重拍《胭脂扣》,我跟對方說,你把梅艷芳和張國榮找回來再說吧…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來演十二少與如花?
《胭脂扣》剛開始並不是我拍,而是一位唐基明導演手裡的計畫。一開始定的4位演員是梅艷芳、鄭少秋、劉德華與鍾楚紅,我接手後和編劇邱剛健把劇本做了很大的改動,讓電影前20分鐘全是30年代的故事。
劇本改過,演員也重新換了一批,只有梅艷芳不變。她深知這版的劇本對手男演員能不能與她擦出火花極其重要,那時我們幾乎就要定案讓吳啟華演十二少,但梅艷芳覺得還是不行,她跟我說:「阿關,你再考慮一下找張國榮來演吧!我負責把他叫來!」
那時香港影壇黑社會入侵,大明星們都要找「碼頭」照顧,像是張國榮、周潤發簽「新藝城」,梅艷芳簽「嘉禾」,他們就只會拍自家公司的戲。所以我們不是不想找張國榮,而是根本沒想過「新藝城」的張國榮,會來拍「嘉禾」的戲!
再說,十二少的戲分就算被加了戲,卻依然是配角啊。沒想到梅艷芳的一句話,張國榮二話不說就來跨刀,他們兩位果然都是真性情的人,這才讓觀眾看到,張國榮與梅艷芳在《胭脂扣》裡火花四射的演出。
其實梅艷芳除了要與張國榮情商外,還得跑去新藝城請求他們放人,交換條件就是她替新藝城也拍一部戲,後來她的確去演了新藝城的《開心勿語》。梅艷芳就是這樣的人!
關錦鵬
最擅長描寫女性的電影導演之一,堪稱影后製造機,梅艷芳、張曼玉、陳冲等人都因他的作品奪下金馬影后。曾入圍柏林、威尼斯等影展,也是金馬評選50位華語電影大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