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9 05:58 臺北時間

【鏡書摘】《致命登入》選摘 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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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鏡書摘】《致命登入》選摘 五之三
陳信瀚在20歲出了一場車禍,從此他就看得見代表死亡的「信號」,而這個「信號」也曾纏繞著他的前主管:在她身亡的前幾個小時,陳信瀚目睹了她身上如蛇般的黑霧。某日,夕梨再三央求見面,陳信瀚竟看見黑霧從夕梨身上竄出─究竟是誰讓夕梨身陷危險?陳信瀚決定接近夕梨身上的黑霧,想看清楚凶手的臉孔…

故事提要

何青彥應陳信瀚要求,假冒陳信瀚與夕梨見面。陳信瀚沒有誠實面對夕梨,而夕梨也懷著祕密,準備在這唯一一次見面中向陳信瀚坦承…

看到夕梨的第一眼,陳信瀚內心朦朧的情感,像是被日光描過,明亮而有光。
夕梨比照片好看多了。精緻的五官鑲在雪白臉蛋,頭頂馬尾以巨大的藍色蝴蝶結固定著,襯托她小巧的臉型。牛仔短褲掩不住修長白皙的腿,因著燈光的照耀,微微反射牛奶表面般的光澤,夕梨的肌膚裡幾乎不見黃調,整個人像只脆弱的瓷娃娃。
夕梨拉開椅子,在何青彥面前坐下來。
「太好了,小泉跟照片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我原本還有些擔心。」
陳信瀚低頭啜了一口熱咖啡。
他能夠感受到,何青彥正以似笑非笑的眼神戳著他的腦袋瓜。
何青彥遵照著陳信瀚擬定的計畫,指了桌上的菜單,示意夕梨點餐。
夕梨思忖了一會兒,要了熱巧克力,何青彥這才開口,「我去點吧,這餐我請妳,妳吃過了嗎?要加點一塊蛋糕嗎?」夕梨搖頭,露出虛弱的微笑,說了聲謝謝。
不消幾秒鐘,夕梨的青春氣息褪逝,取而代之的是愁容滿面。
陳信瀚調整手機位置,遮掩自己的目光。夕梨的眼神沿著何青彥的額頭、顴骨、下巴延伸,好幾秒才收回。她眉頭蹙起,一手托腮,一手指尖在桌面勾勒著不規則的線條,畫到一半,她轉頭望向另一側明淨的落地窗,眼神閃過一絲掙扎。
何青彥清了清嗓子,「既然見到面了,就請好好說吧,究竟是怎麼了。」
夕梨抬起頭,眼珠成了玻璃般緩速流動的液體,定睛一看,上頭泛起薄薄的眼淚,夕梨眨了眨眼,搖頭,「假設我說實話,小泉會生氣嗎?」
「要看情況。但,不是很嚴重的事,應該不至於吧。」
「把小泉找出來,沒有任何事喔,就只是很想要見小泉一面而已。」
陳信瀚和何青彥的身子不約而同扳直,五官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夕梨說了下去,語速湍急,彷彿不這樣做,她就會擱淺在緘默與訴說之中,兩不著落。「我最近考慮退出《世界樹》了,想說把遊戲裡的好朋友找出來,至少面對面聊一次天,一年多以來,小泉聽我講了好多心事。我在現實裡不曉得為什麼,缺乏交朋友的運氣,所以我很珍惜跟小泉的友情,是真的哦。」
夕梨以濕潤的眼神緊鎖著何青彥的雙眸,「非常謝謝你,因為一些事情,再過幾天我就要移動到一個新環境,從頭來過。可能也不太會上線了。也就是說,與小泉見這一次,是開始,也是結束。很抱歉我這麼自私…」夕梨眨了眨眼,呼吸急促,「可是,小泉,我好慶幸我們有見面,跟網路完全不一樣。我還得跟你講一件事。」
陳信瀚跟何青彥不約而同地吸進一口氣。
夕梨的真面目就要在此揭曉了嗎?
「我一直在騙你,」夕梨的身子輕輕顫抖,「說我是一個大學生,那是假的。我高中畢業就沒有再讀上去了。我說過,我的家庭很複雜,不像正常人的家庭那麼幸福。我高三被我爸爸跟他老婆逼到離家出走,學校也愛去不去,差點畢不了業。我有去考大學,只是沒去報到而已,我不懂,像我這種人,讀書有意義嗎?
「白天,我沒上線,你們以為我在上課,其實我在打工,我得養活自己。我想找個時間跟大家坦承這件事,可是,假裝久了,我好像也欺騙了自己,我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大家在讀書,我也在讀書。小泉,之前我被其他工讀生欺負,跟你說室友對我不好,你要我趕快去找舍監、看能不能換到別的房間去,還拚命勸我,要趁著大學學會保護自己的權益,否則出了社會只會更辛苦。我聽了很感動也很難過,你處處為我著想,我卻對你說了這麼多謊。我想趁著今天見面,把真相都告訴你。謝謝你,我從小就很容易被別人討厭或排擠,你是我遇過最善良的好人。無論如何,請不要忘記我。」
不曉得是不是心理因素導致的錯覺,夕梨每說一句,臉上血色就淡去一分。
一切就像,她的訴說會讓她變得稀薄。
何青彥站在騎樓,目送夕梨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荏弱的身影,虛浮的腳步,旁觀者無一不是心生憐惜。
陳信瀚走到何青彥的身邊,順著何青彥的視線延伸,落在夕梨身上。
「你還懷疑她圖謀不軌嗎?」
「我要收回我說過的話,她好慘,我突然…變得很同情她。」
「你先回家吧。」
「你要去跟她相認了嗎?」
「對。」
「不需要我陪著你嗎?我可以等你處理好。」
「謝謝你,但這樣我會有壓力。」
「好吧,那我走了,再保持聯絡。」

作者簡介:吳曉樂

居於台中,喜歡鸚鵡。著有《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上流兒童》《可是我偏偏不喜歡》《我們沒有祕密》。

更新時間|2023.09.12 20:41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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