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我們得以　李修慧

灰色的畫面，你拍貓，拍毛毯的一角 拍你半張臉，臉後過度清潔的磁磚 和一些日常碎渣： 牛肉麵、貓砂、做了一點報告 「你今天還做了些什麼？」 我的殷切，像夜裡一根菸 半晌的火源後，才點燃： 「我看了一本書」 「你為什麼看起來不開心？」 你的眼神低垂： 「我看了一本書」 而我看你，我只是愛 並不清楚愛的貧弱和無用 我只是善於枝剪自己 我溫吞而愉悅的 喝掉整碗清湯麵 掃盡地上的頭髮和塵灰 歡快的發動機車 踩在穩實的路面 每天像水蛭一樣滑過 而你看了一本書 你翻動我，你問 你問我生命與知識的本質 面容苦鹹，而我亦答亦問，回以 愛？ 手機頃刻斷訊 惶惶的幾個夜裡，你的蠕語細如蚊蚋 每當墨色灘撒入眼，你總是探問 流年與星，而有些追問 你曾經未言的，我終於聽見了： 我們得以沉浸於知識 而不被侵蝕手腳嗎？ 若知識終為資本服務我們得以 拒絕產生任何價值嗎？ 當所有的價值 在聲波四起的世界 裂解成玻璃的粒子，紛紛 四散成灼眼的雪花遍地的星芒 我們得以嗎？ 黑夜的雨低寒 溫溫地翻動樹葉 風吹進一些沙，壁虎沿牆佇足 我的雨靴就在不遠處，酣眠 鼾聲不及之處，你 在樓與樓間 垂首，我像是獨留你 在一瓶細頸的沙漠中 每日流沙反覆 吞沒你，白日裡醒來 每個黑夜再被吞回彷彿你 就是夜的一根舌頭 而我在雨靴裡 細細的潮濕中，因你被雷擊 領略焦痛的氣味 重新撥打電話，「晚安」 「晚安」 每個清晨，陽光殘忍地到來 出門、踏足、言語都是最簡單的事情 我萎縮成正常人 的形狀，我不得已 你不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