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31 10:10 臺北時間

【侯俊明專訪番外篇】藝術家的中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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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侯俊明專訪番外篇】藝術家的中二病
和藝術家侯俊明約苗栗一家披薩店訪問。店家以小學課桌椅當餐桌,54歲的藝術家置身其中,蓬亂灰髮,一臉嚴肅,看上去就像小學校長。藝術家恆常駝著背,他說從小就這樣,大概現實壓力太大吧。《身體圖》編號55號的自畫像,他形容自己的駝背是「背負著一座無名塚,不曉得是埋著誰的屍骨。」
他化名宗瑞,畫裡想像自己的第二人生,大學畢業,在三溫暖當按摩師傅,「他終要自殺,但不是要用死亡報復威脅抗議什麼。是他這輩子的使命已完成,可以結束生命了。想要走進山裡,無聲無息的死在山溝裡。尋死的念頭越堅定,越能讓他肆無忌憚的去完成他必須完成的。宗瑞用必死的決心,繼續活著。」
性和死是藝術家兩大創作命題,甚至去年也因急性敗血症被開出病危通知,中年男人瀕臨死亡,身體感知被他形容得很魔幻:「那時候我是清醒的。在加護病房,感覺床在變形了,像是變形金剛那樣,又像雲霄飛車往下衝,感覺墜落了,有時候前進後退,又在飄。突然醫院著火了,可不對啊,醫院怎麼會有火?還來不及細想,又看見眼前有一條蛇……」死亡如火如蛇來引誘他了,但問他這輩子可會有自殺的衝動?他又說:「不會,因爲我太自戀了。」
藝術家執著於自己的快樂悲傷,某種程度被這個世界寵溺著,40歲之前「不務正業」,過年還拿哥哥姊姊的紅包,雄獅美術創辦人李賢文長年贊助他,不是要收購他的畫,而是鼓勵他不要放棄創作。40歲當了爸爸,他期許自己可以從掠奪者變成照顧者。他不出門,拚命在家裡種花,要為兒女蓋最美的花園,「我想發揮專長,為我的小孩畫童書,但我發現生命裡欠缺這個質地。我會唸故事給他們聽,但唸一唸就覺得很無聊,結果最先睡著的都是我。」
侯俊明工作室在苗栗苑裡,妻小住台北,夜行客車,兩地往返移動,變成生活常態。
他是慈祥的爸爸、溫柔的丈夫,但同時也是個瘋狂的藝術家,猥褻的色情狂。這些角色住在他心裡總是衝突著。藝術家第一段婚姻的離異是人生重大的挫敗,他從伊甸園被貶入塵埃,成了以腹行走的蛇,他寫《三十六歲求愛遺書》不顧顏面,發出哀鳴。讀者讀著心疼,但婚姻的失敗,讀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藝術家離婚的真相是這樣:前妻在美國讀書,他生活最大的照顧者不在了,覺得哀傷。太過思念,他飛了20小時到美國去探親,長途飛行,餓了,剛下飛機久別重逢的夫妻在機場合吃一碗麵,吃完了,他還餓,請前妻去買東西,前妻說剛剛是我去買的,公平起見,應該先生去買。他抗議,說自己飛很久欸,沒人肯遷就,兩人吵架了。妻子負氣離開,氣消了,回來,發現先生不在了。
發生什麼事?藝術家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英文也不好,只好跑到航空公司櫃台又買一張機票回台灣,飛20幾小時來,吃了一碗麵,然後又飛20小時回家了。我前妻很生氣,就寫一封信說我們離婚好了。」藝術家在我們面前說得委屈,又理直氣壯。
我笑藝術家中二病,像青春期那些孩子,自我膨脹,與世界格格不入,所以覺得受傷了。藝術家喔了一聲,說:「這樣就是中二啊?」也不以為意。而我們其實也感謝藝術家的長不大,要不台灣當代藝術要多無趣!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3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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