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如果阿嬤沒收留我，我就去孤兒院了。」如今回想起來，她的命運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被改變了。83歲的阿嬤回憶：「以前我們自己生的孩子都喝母奶，沒喝過牛奶。現在她突然被抱來沒母奶喝，要喝牛奶，我還去問隔壁剛生小孩的人家，奶粉要怎麼買？怎麼泡？到處去問去買。」
【愛情迷途番外篇】流最多的眼淚
會員專區人物
簡碧燕拿出一疊護貝家庭照片攤放在桌上。照片裡，爸爸和爺爺捧著幼小的她，嬰孩的神情純真無邪。我問，妳還是有過快樂的童年記憶吧？她瞬間搶答：「完全不快樂啊！」
她始終沒忘阿嬤的養育之恩。國中蹺課蹺家的階段，她偶爾會回家，「那時我幾乎都沒跟我爸和爺爺講話了。但我會定期回去找阿嬤，這是那個家唯一讓我想回去的動力。」只可惜成年後她還沒機會孝敬阿嬤，就先進了監牢。
她清晰記得，阿嬤去監獄會見她時，神情淡然，既無風雨也無晴，「她都笑笑說，妳怎麼會那麼傻？怎麼會去殺人？我跟她聊天時，她從頭到尾沒流過一滴眼淚，反倒是我哭得唏哩嘩啦，阿嬤真的很堅強，沒什麼情緒起伏，都淡淡地講。」
她在監獄中，成為人人口中的創作才女，也把對阿嬤的思念與愧疚化作歌詞〈溫暖的牽掛〉：
看著伊漸漸緩白的頭鬃
才知時間千金抹凍換
阿嬤 我想妳 妳甘知影
我有足多話欲講乎妳聽
妳是我的天地 我的性命
是我尚深的愛溫暖的牽掛
假釋出獄隔年，有天她發現阿嬤很難呼吸，以為心臟有問題，「我帶她去看醫生，才發現已經肺腺癌末期。她當時快死了，我剎那間大驚，阿嬤生病後，我人生中第一次覺得自己很不幸。」
「之前殺人時我都還覺得是自己的選擇，有個底氣在；但阿嬤這件事讓我完全倒下來，那是我這輩子流過最多眼淚的時候，眼淚跟水龍頭一樣。我在醫院照顧她的前6天都沒睡，當時覺得人生崩塌，這輩子最愛的人要走了，這是我最大的震撼。」
原來，更早2年她還在監獄時，阿嬤就曾因中風住院，「當時醫生發現肺部有東西，接下來要做切片，我爸就消失了，他隱瞞所有人，沒帶她去看醫生。後來我帶她去看醫生時，所有醫生都質問我，當初發現為什麼沒有帶來？」她忿忿不平地說：「因此，我不讓阿嬤再跟爸爸接觸了，她一定要在我這裡，我才會放心。」
肺腺癌末期的阿嬤在簡碧燕獨力照料下，靠著標靶藥物又活過了2年多。我們和阿嬤聊天，她始終沒有病容，一點都不像癌末的老人。去年，簡碧燕為了讓阿嬤得到更好的治療，搬到台北租屋，阿嬤笑笑地說：「以前我照顧她，現在換她照顧我，只要小燕在身邊我就很開心。」
本新聞文字、照片、影片專供鏡週刊會員閱覽，未經鏡週刊授權，任何媒體、社群網站、論壇等均不得引用、改寫、轉貼，以免訟累。
小心意大意義，小額贊助鏡週刊！
贊助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