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攝影棚裡常見的景象,為了讓衣服拍起來不鬆垮,瑞瑪席丹的衣服背後夾了數個夾子。她露出一個「天啊我不能呼吸了」的表情,太需要自由的她,給人一種動物性的感覺,就算她的IG上有不少穿比基尼、或是只著少少衣料躺在雪地裡的照片,襲來的不是性感,是如遇見野生動物般的氣息,你腦子裡立即的想法是,她有力道,或是她正要猛地一躍。
【鏡大咖】火裡來火裡去 瑞瑪席丹

火在哪裡?火在她皮膚上。
瑞瑪席丹許多照片裡,都展示了她大片的傷疤,像背上浮起了湖。或許,其實是火。10年前。她遭受車禍,衝滾在柏油路上,三度灼傷的她,經歷植皮與復健,與傷疤一世共存。
對傷疤,她有時正面有時負面。但她更不受拘束,衣服不能綁住她,事件不能束縛她,再害怕的事,明知有火,她還是往前蹈去。火在哪裡?火在她的身體裡。

嚴重車禍 時速近三百公里的重機上被撞飛
她說話,也屬於有什麼就說什麼的表述法,沒有延伸、沒有退縮,偶爾有驚嘆號如同一聲吼。「我很需要自己的空間,我很受不了人家跟你說要去做什麼。我很怕被束縛,不管感情,或是很緊繃的衣服,像金馬獎穿的禮服,受不了!雖然我常常給自己很緊繃的人生。」
4月4日,瑞瑪席丹在美國遇到的公路車禍屆滿10年。當年她坐在男友時速270公里的重機上,失速後,她被後方的重機撞飛。怕死嗎?瑞瑪席丹當然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比較怕家人難過,怕死,我沒有很怕。」

對於自己的傷疤,她有時候是負面的,但有些時候卻是正面感恩的。「照了一張照片,很醜。可是又覺得,我竟然從這麼嚴重的車禍活下來,頭腦裡面在拉扯。那情緒很難說好或壞,有時候不care我的疤,可是有時候好care,怎麼那麼噁!我一直在學習,已經學習很久,跟它共處了10年。」
被撞飛的時候,她自己不知道時間長短,但主觀感覺上很久。她在柏油路上滾飛磨擦,醫生判定是三度灼傷,從加護病房、植皮、開刀到復健,花了3、4年的時間,光是養頭皮去植皮,就植了2次。
唯有一次她痛到想要去跳樓,那是受傷初期傷口正烈時。「痛在燃燒,是打火機燒你全身的感覺,很想跳下樓。只有那一次,後來反而滿樂觀的。」背上植皮的前一天,她的背很癢。她形容「感覺蛆在吃你的肉,因為已經爛掉了,像成千上萬的螞蟻在爬底層的肉,表面是抓不到的。我想明天就要開刀,叫媽媽用棒子打我,而且要很用力⋯」
媽媽的苦 比她背傷潰爛長膿更痛

我想像背上已經發爛了,卻還要用力打的那個畫面。但再多感官的敏銳都只為眼前,果然瑞瑪席丹那種野生動物的爆發力一瞬間抬頭,她回答:「打!就是會更爛啊!外面有紗布,一打超臭,有綠色的膿,很噁。媽媽一邊打一邊很難過,問『這樣打會不會怎麼樣?』但反正要植皮,那就糟吧。真的打得很用力,因為她打得不用力,我就沒辦法感受到。」
那過程中感到刺痛的,不是只有瑞瑪席丹,她的媽媽也一樣痛苦。她知道媽媽在這件事上有多偉大,而鼓勵母親把這些過程記錄下來,因為那也是傷痛治癒的一種方法。「她最近開始可以寫了,但就是會痛,因為要回憶。」
爸爸是黎巴嫩天主教徒,母親是台灣人,她在台灣出生長大,念過法國學校、美國學校,又到美國念書。她不愛被束縛的靈魂多少與家中管教有關,「我不覺得自己叛逆,是我要想做我想做的,我已經是個成人,我不想要家人介入,但亞洲的家人,他們會覺得,這是為你好。媽媽管比較多,到一定時候還是放手,只是他們就愛念。」
為什麼自由與做自己是這麼重要?因為她曾在瘋狂的催吐中失去了自己。到現在壓力大時,那種念頭都還會一閃而過。幸好,也就是閃過而已,因為她的核心(心理的與身體的)已經夠壯。

16歲時,她打工當模特兒,一直被嫌胖。所以她開始飲食失調,不吃或是吃很多,「暑假2個月沒有出門,因為我覺得自己太胖太醜。車禍後,變成2個一起來,到滿危險的,掉頭髮、吐到會吐血,這病有6、7年的時間,再久一點真的會死掉。但我有信仰,頭腦一個開關開了,慢慢愈來愈少。」
討厭被叨念 偏偏成龍大哥很愛念
「現在有人跟我說我胖,I don't care,我壯我喜歡。但以前你不會懂,而且剛開始,你會聽別人怎麼說你。」
如果沒有飲食失調,她相信自己會更好,「很多發育上的,像身高,眼睛、睡眠也受影響,我從來沒有辦法一覺到天亮。」更多結合了生理與感情的創痛是難以解釋的,如今它可能深到自己都難以察覺了,但當它被有穿透力的事件照射時,又再度翻攪了她,「我妹小我9歲,她17、8歲時吃很多,我超害怕人家叫她不要吃,這件事我很敏感。」

問她還怕什麼?剛出了個人創作專輯《你知不知道》的她,卻對現場演出仍怯步。但你知道她不是真的怕,只是尚待克服。是一頭豹還在端詳前方,等她想移動時,就是施施而行的步態,貓科動物後腳落地的位置,總在前腳剛挪移開的定點上,完美精準是天性。
「滿要求完美的,我想要做到好,可是當你要求太高時,反而框住自己。」她演出電影《強尼.凱克》曾抱回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獎,她得跟凱克鸚鵡對戲。原本瑞瑪席丹很怕鳥,她說:「就去試。為什麼你會恐懼呢?因為你沒有經驗,面對鳥我也真的很怕,但跟牠住了1個月相處,想法改變。我家後來就養了1隻同樣的鳥。」

被火傷過也能蹈火。她和大哥成龍合作新片,她淡淡說受傷沒什麼,拍武打一定會受傷。「成龍大哥會講很多他的故事,從他身上學到很多,雖然可能一般人看不出來,可是他真的滿謙虛。也很有環保概念,水瓶喝完一定要壓扁,沒喝完不能拿新的。他什麼都要自己做,管很多⋯」愛自由的瑞瑪席丹,管很多的緊箍咒卻如影隨形,應該是種修行。
場邊側記
火裡來火裡去的瑞瑪席丹,就算曾被劈腿很多次、原諒過很多次,她並不會因此怕了、不談感情,她說,就學會要好好的選對象。現任的比利時男友交往3年多,她常常曬照放閃,「跟現在這個滿舒服的,不太視訊,頂多講個電話。沒有必要要視訊,1個半月見1次面滿夠的,至少有時間、有空間做我想做的事。」

與傷疤共舞 瑞瑪席丹
1990年5月1日生,父親為是黎巴嫩人,媽媽是台灣人。10年前在美國遇到嚴重車禍,留下傷疤。回台後當模特兒,以旅遊節目《沙發客玩世界》入圍第50屆金鐘獎,2017年以電影《強尼·凱克》獲第54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獎。2018年12月發行首張創作專輯《你知不知道》。
化妝:楊令述@美述社 髮型:Shang@Flux Réel
造型:陳慧明 服裝提供:Calvin Klein、Michael K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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