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實況主丁特(本名薛弘偉)是千萬課長。「我算是遊戲橘子的VVIP。」34歲的他,第一次買遊戲帳號是國中玩《天堂》。他曾打到稀有寶物「古代卷軸」,在當年的價值換算新台幣約1萬元。因為媽媽限制他玩遊戲的時間,等級卡住練不上去,於是湊身家,用天堂幣3,000萬元買下可變身為死亡騎士的高等帳號。
他大學讀世新大學新聞系,畢業後當電玩攝影師,接著成了《英雄聯盟》電競選手,退役後改當遊戲實況主。為了實況效果,他每年都會買一個更強的《天堂M》帳號,最後一次購買帳號費用是550萬元。該帳號前主人的消費記錄是3,600萬元。
抽遊戲轉蛋是一個熱門主題。許多實況主、YouTuber常以驗證機率為主題,花錢抽給觀眾看,觀眾也樂於看實況主抽到興奮、抽不到崩潰。2021年,丁特打算製作稀有道具「史書第八章」,該道具需要的素材為「紫布」,紫布的製作成功機率10%。
當時他需要20張紫布。「我知道這個遊戲的本質是賭博。我做大額消費之前都會到處問,統計十幾個大課長的數據。」對遊戲進行情報搜集是電競選手的專業。他估算能以1.8倍的收購價格得到,不用花半年以上的時間跟玩家交易。
他多次在直播中製作,花新台幣414萬元,總共製作紫布816次,成功36次,成功機率僅4.4%。尤其在2021年8月,他製作475次,僅成功11次,經補習班數學老師李祥計算,成功率低到只有2.316%。認為機率有問題的他,在直播中怒嗆代理商遊戲橘子欺騙消費者,引起眾多玩家共鳴,使得徐瑋劭的「轉蛋法」提案連署人數衝到6,000人以上,成功達到門檻,促使政府修法。但丁特也遭遊戲橘子提告陳述不實造成商業損失。
抽轉蛋沒記錄也沒證據 丁特:這是玩家最脆弱的一塊
丁特原本想進行聯合訴訟,但最後失敗。一方面,許多玩家不想因訴訟而被親友知道自己花大錢玩遊戲。另一方面,許多玩家抽遊戲轉蛋時,「都是賭博性質,偶爾按一次。」說不出具體時間,無法提出證據,電磁記錄也難以取得。丁特說:「這是玩家面對遊戲公司最脆弱的一塊,我們只是玩,不會預設你有問題,過程通常不會記錄,記錄在遊戲公司手上。」他曾在律師陪同下與業者面談,要求看電磁記錄想了解後台數據。「他們說因為跟原廠有合約,不方便拿出來,然後又補一句:『你如果想看,可能要上法院,法院要求提供,我們才能提供,不然我們私底下提供給你是違約。』」
網路遊戲每有消費爭議,業者往往以虛擬道具補償,少有退款。丁特認為發生爭議時,遊戲業者應該直接退款。他覺得目前的罰則太輕 ,「我覺得應該要修法,讓遊戲業者依每年營業額做賠償,遊戲橘子1年營業額100多億元,公平會罰200萬元根本抓癢,沒有威嚇力,因為後台動手腳,賺的遠遠比罰的錢多。」
如何驗證遊戲轉蛋的機率?數位部數位產業署平台經濟組表示,目前國際上沒有確實做法。曾任消保官的數位部數位產業署科長黃國源指出,網路遊戲申訴較多的案件,主要分3種:機率不實、連線不穩、停權問題。黃國源認為成立驗證機構的困難點在於,「這驗證機構要怎麼取得公正性?查遊戲業者,基準是什麼?機制要怎麼看?不知道的情況下,或許可以請業者來溝通,但是現在有名的網路遊戲都是韓國的,怎麼找他們來?」
玩家質疑機率的事件時有所聞,亦有告上法院,卻被法官認為只是主觀感受(自己運氣差卻怪機率作假)而敗訴的案例。「轉蛋法」提案者徐瑋劭說,目前玩家僅能查詢到儲值記錄、購買記錄,如果認為機率有問題,在無法取得電磁記錄的情況下,難以舉證。
大老闆玩遊戲被鎖帳號 氣到想跨海提告
林揚竣玩《天堂W》曾氣到想跨海提告。43歲的他,宣稱已在《天堂W》花了2千萬元。他經營臉書直播賣貨,曾花8百萬元跟朋友買一台麥拉倫超跑,開膩了就在直播中以6百萬元賣掉。採訪這天,他邀請我們到他的招待所,只見他開著勞斯萊斯休旅車前來,招待所裝潢如酒店。
他開直播時總是一上線就花新台幣20萬元衝裝備,網友勸他別衝動,他總說:「別緊張,再花錢買,就有裝備了。」他曾某天上線發現武器不見,寫信給遊戲業者,回覆說是他角色死亡了,所以武器掉落。他狐疑,明明前一天沒跟人打架,下線前武器也還在。《天堂W》為韓國遊戲公司NCsoft跨境直營,在台灣並無據點,申訴無果,他只好自認倒楣。
前年1月,他因不當言論被鎖帳號7天。為此,他開直播痛罵,後來才知道,「別人跟我借帳號跟韓國人打架,兩邊罵來罵去,不鎖韓國人,只鎖我(的帳號)。」他一氣之下把帳號送人,發誓不再玩。「2千萬元到百貨公司買名牌包,人家把你當貴賓招待;在遊戲裡,人家隨時可以把你趕走。」不過,後來為陪朋友玩,又花300萬元買新帳號。
年輕時欠債跑路 好賭的他被老婆問:今天儲值了沒?
林揚竣玩《天堂W》是想回味年輕時的日子。他是台南人,只有國中學歷,退伍後每天跟母親拿300元說去找工作,其實都泡在網咖玩《天堂》,沒錢了,就把帳號賣掉。「一隻52級能變身死亡騎士的帳號能賣3萬元,在當年是很大一筆錢。」33歲做第一份工作是酒店少爺,因賭博欠10多間地下錢莊的錢,跑路到台北。做過海釣場員工、電視購物台業務。後來發現臉書直播拍賣好賺,到台中經營高端客群而大發利市,於是一個欠債跑路的人,翻身成了大老闆。
「我老婆支持我玩,她說我玩這個一天20萬元,比賭博省多了。我沒玩,老婆會擔心,問我是不是沒錢?」他不諱言自己好賭,也曾在賭場輸過大錢,回想在各種手遊抽轉蛋的經驗,有時候他也不免心驚,「機率小到你會怕。現在一堆年輕人玩手遊,很多為了抽卡去借錢貸款,政府應該要管制。」
台灣並未認定遊戲轉蛋屬於賭博。消保官王治宇直言:「這當然是賭博,有賭博的射倖性(僥倖、不確定性),問題在:這是不是我們《刑法》上的賭博?主管機關沒有禁止,就表示沒有想要用賭博來辦,還是站在業者的生態來考慮。」王治宇以夾娃娃機舉例,「後來改叫選物販賣機,只要有保夾,從寬認定是販賣機,技術好可以很便宜就夾到。這其實就賭博啊,只是想辦法讓它不是賭博, 因為有產業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