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5 13:08 臺北時間

【時光機】他打造了殯葬王國 卻是從小無人疼愛受人輕視苦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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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右邊舊照裡的陳原4歲,母親坐在老家門口,抱著剛出生的妹妹。如今陳原在現在的家的院子裡(左圖),重現當年的舊照,可惜母親已過世,他只能倚著空椅。(陳原提供)
右邊舊照裡的陳原4歲,母親坐在老家門口,抱著剛出生的妹妹。如今陳原在現在的家的院子裡(左圖),重現當年的舊照,可惜母親已過世,他只能倚著空椅。(陳原提供)
問:如果有時光機,你會希望回到哪段時間?
陳原:我很小媽媽就過世,爸爸忙於工作,成長過程很苦,那個苦是嘸人關愛。書念得不好,想創業做葬儀,也苦,那個苦是讓人瞧不起。過去的日子,沒什麼好懷念的,我一點也不想回到過去。我現在有事業,家庭美滿,我最珍惜現在的時光。
台灣仁本禮儀公司董事長陳原的相簿裡,有工作剪綵照、小孩成長照,唯獨自己的童年舊照不多:「小時候沒人會想到要幫小孩拍照。」能被相機捕捉住的童年,必是幸福的,數量不多的舊照片意味童年被幸福注視的機會也不多。這張舊照裡的母親剛生下妹妹,4歲的陳原幸福地靠著媽媽身邊 :「媽媽還在的時候,我們常常有新衣服穿,每天都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照片裡的舊時光是49歲的陳原童年最快樂的日子,照片拍完後的2年,母親自殺過世。陳原不眷戀過去,他現在是自己一手創立的事業王國裡唯一的國王,他擁有的葬儀王國是台灣前3大,「以前做這一行的,不是靠賣生前契約累積資金,不然就是家傳的事業,但我都不是。」
出生於台北的陳原有2個妹妹,父親是總舖師。陳原從小成績不好,每天到學校就是等著吃便當:「我爸做辦桌的,家裡常有一些高級食材,我的便當很豪華,有時候還會有龍蝦、鮑魚。」每天早上第二節,他就忍不住,邊上課邊把便當吃光,他上學的唯一目標已在此刻達成,此後便是無止境的放空。
「我爸怕我變壞,從小就不給我零用錢,我想要買什麼都要自己賺,我就想家裡這麼多食材,幹嘛不多做幾個便當賣給同學?」於是,他的求學生涯又多了一個目標:賣便當賺零用錢。學校成績不好,陳原跟朋友游手好閒,打架鬧事,尋仇的人還把他家的院子放火燒了。
所有逞凶鬥狠的行徑都有原因,問陳原童年可有溫暖的回憶,嗓門大,說話急的他一下子沉默起來:「細漢就…都沒什麼人關愛。」母親在他幼稚園時候與親戚吵架,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小時候不懂,回家看到,媽媽怎麼躺在地上。」年紀太小,不懂什麼是死亡,更不懂什麼是遺憾:「我小時候很皮,我媽常打我,打到腿都黑青,阿公還問我,是不是被蛇咬到,怎麼腿黑成這樣。」說完,陳原笑了:「所以,我媽不在,每天都好高興,不會有人管我了。」
直到上了小學做母親節康乃馨,別人都是紅色,只有他是白色,他才懂得媽媽為什麼「不回來」了。「我從小每天就穿卡其制服,下課也穿,不曉得買新衣服、便服是什麼,所以到現在我的衣服都是我太太安排,如果她沒幫我準備,我就不曉得要穿什麼了。」父親因為妻子自殺,活在內疚的陰影,又為了養家,兼了2份工作,加上傳統大男人,甚少對孩子表露溫暖關懷。
學校老師說他素行不良因為沒媽媽。妹妹在學校有問題,陳原還是個國中生就要代替父親到學校處理,一言不合就跟妹妹的老師大聲吵起來。書念不好的陳原,卻滿有生意眼光:「我爸要我跟他做總舖師,我從小就跟我爸說,這一行一定會愈來愈沒落,不會有人喜歡擠在熱得要死的帳棚裡吃流水席。」而他認為每個人都會死,死人生意永遠源源不絕,於是先跟著舅舅做葬儀業的花卉生意。
90年代初期,葬儀社多半是受人鄙夷的行業,只有國中學歷的陳原先從喪禮上的送花小弟做起。送花的利潤薄,他看喪禮結束後,遍地的花圈被棄置,順手做起回收生意:「花籃回收、鐵架回收,一個月可以賺個3萬左右。」他穿著隨便,長相又凶惡,常被殯儀館的員工瞧不起:「我在殯儀館裡裝個飲水機的水,也會被人家趕,很沒尊嚴。」
他每天早出晚歸,臉色難看,父親以為他在外吸毒,一早偷偷跟著陳原出門,發現他渾身骯髒混在一堆廢棄的花圈花籃裡,一向不多話的父親一時眼眶泛紅,捨不得兒子吃苦,勸他:「你不要做這個,跟我回家啦。」陳原說:「每個人都說我會變壞、沒前途,我發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給家裡的人看。」
他從喪禮的花卉生意,做到葬禮的禮儀服務,陳原早年也會跟著警察到命案現場收屍,有血肉模糊的交通事故,也有上吊的屍體一抬就身首異處,也有在汽車裡燒炭自殺的屍體已腐爛多時,打開車門,小石頭般大小的蒼蠅拚命往臉上砸過來…。
他一步一步改變這個人見人怕的行業,他創風氣之先,規定員工穿西裝制服、將醫院太平間改裝成五星級飯店式的空間。他翻轉這個行業的刻板印象,也同時翻轉眾人對他長久以來的輕視。
說起來,要不是母親過世,陳原可能不需獨自面對各種生活磨難,要不是有如此的人生困頓的時刻,長出特殊的堅韌性格,事業也不會如此光景。發生在人生裡的災厄究竟是不幸還是祝福,有時很難分辨。問陳原會懷念母親嗎?「人總是難免一死的…媽媽的事我記得太少了,要懷念也不知從何懷念。」那個曾因媽媽不在而開心的孩子,此刻想要感到遺憾卻顯得無能為力。過去的幸福時光是如此破碎,於是,他只得留在當下不回頭。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8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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