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私菸案爆發後一個月,台北地檢署火速偵查終結,以貪汙罪嫌起訴總統府侍衛室少校侍衛官吳宗憲、張恒嘉等13人,總統官邸警衛室少校侍衛官徐兆鋒等六人,則依違反《稅捐稽徵法》獲得緩起訴處分。
特勤制度 積弊已久
不只基層軍官受到法律追訴,私菸案也讓好幾位高階將官黯然下台。案發第一時間,國安局長彭勝竹請辭獲准,由退輔會主委邱國正接任;總統府侍衛室中將侍衛長張捷自請調職,參與購買香菸的總統官邸少將警衛主任林國欽、陳逸夫也被撤換,就有人私下調侃林、陳二人根本是「為買七星,抖掉星星」。
總統蔡英文也在臉書發文,對爆發私菸案表達歉意。她說,這些長期的弊端不論發生在哪個政黨執政時代,或經歷多少政府,「今天既然是我們執政,就會一肩扛起責任,查辦到底,釐清責任,讓弊端未來不再發生。」蔡總統也告訴特勤人員,「你們身負國家重任,必須有高度的責任感和榮譽感,之後必須痛定思痛,深刻反省,記取教訓,有錯就改,重新贏得社會的信賴。」
邱國正接任國安局長後,隨即公開表示將會「下重手」進行懲處,更表明在不改變預算、人員編列的狀況下,要將總統府侍衛室拉回國安局直接督管,希望改善目前特勤制度紊亂的局面。但總統府方面,其實另有考量。
設祕勤局 解決亂象
本刊調查,總統府認為目前的特勤維安制度事權不統一,必須痛定思痛、大幅改革,尤其總統大選將至,未來總統的維安勤務安排茲事體大,必須要有一個能統一指揮、全權負責的單位,打破現今國安局特勤中心、憲兵及支援軍警人員多頭馬車的亂象。
知情人士透露,早在一個月前,總統府方面就擬好了規劃案,準備將侍衛室整個裁撤,改成立專責保護總統安全的「祕勤局」,相關預算及人員直接隸屬總統府,並已透過侍衛室行文國安局,希望在本屆立法院會期結束前修法完成,順利讓祕勤局取代侍衛室。
根據府方初步規劃,祕勤局編制約100人,成員將從軍警單位中挑選菁英加入,並另外設立訓練中心,針對正副總統在總統府內、官邸、外出的維安,進行專業演練及教育,祕勤局局長的位階,目前規劃為少將,但公文到了國安局後卻「卡關」,國安局認為茲事體大,應該從長計議。
知情人士告訴本刊:「國安局之所以會反對,恐怕是祕勤局一旦成立,國安局特勤中心就會失去作用,到頭來也難逃被裁撤的命運。少了特勤中心,國安局就少了一筆預算,也失去了一個能跟總統直接聯繫的管道和窗口,國安局長未來就很難『上達天聽』。」
事實上,《特種勤務條例》第八條雖規定,特種勤務任務編組由國安局長擔任指揮官,國安局特勤中心副指揮官為特種勤務任務編組副指揮官,總統府侍衛長也兼任副指揮官,看似總統維安勤務由國安局領銜擔綱,但從邱國正上任後的談話以及總統府的動作不難看出,侍衛室一旦出包,對雙方來說都是燙手山芋。
依法令規定,負責正、副總統維安的是國安局特勤中心,平常要負責人員招募、訓練及出勤,但因特勤中心人數不夠,軍方又編制了300人的憲兵警衛大隊支援,但特勤中心對這300人,除了出勤時分配工作外,沒有管理權限。
出事卸責 變三不管
目前特勤編制各自為政,侍衛室負責總統府、官邸、總統出訪的維安,侍衛室全是軍人,從特勤中心挑選出來後,歸侍衛長管,特勤中心無權過問。國內行程才是特勤中心負責,而支援的軍、憲、警出任務時,歸侍衛室或特勤中心管理,沒任務時,支援單位自行管理,一個維安人員一次任務,可能由三個單位管理,一旦出事,各單位卸責,「三管」立刻變成「三不管」。
知情人士告訴本刊,目前的現狀是國安局管不到特勤中心,特勤中心管不到侍衛室,侍衛室管不到支援的軍警,一個推一個,沒人需負全責,所以特勤紀律頻頻出包,除了私菸案,之前的緋聞更多如牛毛。
簡單來說,各單位就是處於「各自為政、事權不一」的狀況,出了紕漏,根本沒有人負全責,長久以來特勤體系的紊亂狀況,一直為外界詬病,也被視為此次私菸案出包的主要原因。
最明顯的例子是私菸案爆發後,民進黨立委蔡適應轉述國安局特勤中心的說法表示,特勤中心認為總統出訪維安由侍衛室主導,吳宗憲等人也已非國安局編制人員,外界卻將此案誤導為「國安局走私案」,讓特勤中心感到委屈。
知情人士告訴本刊:「說實話,能擔任總統府侍衛長與官邸警衛室主任的,都是與總統朝夕相處、總統最信任的人,國安局對侍衛室的事,根本插不了手,局長在總統出訪時頂多也就接送機而已,但出事了卻要由國安局來扛,也難怪會有抱怨聲音傳出。」
編制雛型 源於老蔣
連前國安局長蔡得勝都曾坦承,歷任局長都想把特勤這塊分出去,他還無奈地表示,特勤制度若不改善,每個局長都是「提著頭幹」,只要相關人員發生重大違紀事件,局長隨時都可能要負責下台。
本刊調查,總統府侍衛室的雛型,源自於1942年,時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蔣介石,調任黃埔軍校一期畢業的同鄉俞濟時擔任侍衛長,負責自己以及蔣家人的警衛安全,俞濟時到任後為提升職權,又設了侍衛官組、警務員組、侍衛組三組,還成立多達150人的特警組,負責外圍警戒工作。
1945年,俞濟時轉任軍務局長,但是仍管理總統府及官邸警衛事宜,原侍衛室則改名為警衛室,直到1948年,中華民國第一任正副總統就職,依《憲法》將國民政府改制為總統府後,警衛室才又改制為侍衛室,第一任侍衛長為石祖德,但仍然受俞濟時指揮。
1969年,時任侍衛長的郝柏村奉當時國防部長蔣經國指示,擬定《特別警衛綱要》草案,提交國家安全會議通過,並以總統府參軍長名義正式頒行。隔年侍衛室就以任務編組方式,成立聯合特別警衛指揮部,並以侍衛長兼任指揮官,當時的基本原則「絕對萬全」「安全與親民」,仍為現在的侍衛室沿用。
1975年,聯合特別警衛指揮部改組為聯合警衛安全指揮部,改由國安局長兼任指揮官。1980年,因權力鬥爭,又再將侍衛長納編為副指揮官。1994年,聯合警衛安全指揮部再度更名為「特種勤務指揮中心」,並完成《特種勤務條例》立法。
1996年,《總統府組織法》修正,因為在國防軍事方面輔佐總統的上將參軍長,與參謀總長的功能重疊遭到廢除,才讓中將侍衛長成為總統身邊最親近的軍人,也因數十年疊床架屋的組織結構,形成現今混亂無章的特勤系統,難怪總統府會起心動念,要仿效美國成立祕勤局,以便統一管理。
仿效美國 規劃任務
美國祕勤局的英文全名為「United States Secret Service」,縮寫為USSS,成立於1865年,一開始是為了祕密調查金融犯罪案件而設立,因此最早隸屬於美國財政部,直到1901年,因當時的總統威廉麥金萊遇刺身亡,才將保護正副總統及其親屬列為祕勤局的任務之一。
1968年,因參與美國總統大選的民主黨參議員羅伯甘迺迪在拜票過程中遭槍擊身亡,祕勤局又將總統參選人也列入保護範圍。2001年,911事件後,美國成立國土安全部,也將祕勤局改為該部管轄,但任務不變。
美國祕勤局其下分為特務和制服部門,特務除針對金融犯罪調查外,並以保護美國正副總統及其家屬、政府要員,或國土安全部指定人物為主要任務;制服部門則是針對各國駐美大使館及白宮的保安任務為主。
目前美國祕勤局總人數約4400人,與台灣規劃的100名人力相比,有相當大的差距。因台灣祕勤局只規劃執行正副總統維安勤務,任務較為單純,日後是否會再因任務需要增加人力,擴大維安勤務到政府要員或是總統參選人,仍有待觀察。
紀律操守 應該加強
除了美國祕勤局,保護領導人的機構在世界各國所在多有,像中國大陸有「公安部特勤局」「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分別被稱為「公安部八局」「公安部九局」,負責保護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內的高官安全,以及重要機關的警衛任務。
另外,俄羅斯設有聯邦警衛局,負責總統普丁的安全維護,並控制發動核子戰爭的「黑盒子」及其密碼。韓國青瓦臺的警備處,或由精銳騎兵團組成的印度總統衛隊,都是保護國家元首的菁英單位。
但不管名字取得再威風、人數再多,若特勤人員對自己的工作及操守沒有足夠認知,問題恐怕還是會不斷浮現,唯有痛定思痛,加強教育訓練,才是正辦。
祕勤局 規劃腹案
- 人數:約一百人
- 組成人員:軍警各半
- 局長位階:少將
- 主管機關:總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