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下午,去電賴有忠補訪,「採訪我很無聊齁?呵呵。」他在電話那頭笑得開心,「我不是不喜歡受訪,是低調。你問我印象深刻的案子、問我創業時的目標,我覺得不要空口白話,講那些沒用啦,就是順順著做,順著做就愈做愈會做到大案子。」
台北工專(今台北科技大學)冷凍空調科出身的賴有忠,是幹過基層科班的董事長,正襟危坐地受訪,或許對他真是折磨。
賴有忠(左)與台北工專同學一起創業,洋基工程前董事長林家祿(右)退休後,只剩他還在拚。(賴有忠提供)40年前,賴有忠和3位同班同學一人拿出50萬元合夥,在台北成立洋基工程,承接義美、味全、統一、金車等食品廠的冷凍工程。隨著台灣電子業的發展,4年後,他切入高科技廠房無塵室及機電空調統包工程,台積電、大立光、華通電腦,及被動元件國巨等指標大廠都是其客戶。
洋基位於新北市林口的總部沒有廠房與直屬的勞務工人,辦事處分散在新竹、台中、台南與中國蘇州、廣東等地,直接服務客戶,看起來更像是設計公司。「我們的專業是整合工程設計、監造、施工、測試一條龍,所有人都是管理職。」總經理劉士源補充。
近年因客戶台積電不斷擴廠,洋基今年前3季合併營收77.09億元,已超越去年全年合併營收53.54億元,年底將掛牌上市,白手創業至此,是賴有忠這位彰化囝仔不曾想過的。
賴有忠在五兄弟中排行老三,父親是公務人員,「5個小孩都要讀書,所以家裡經濟環境不太好。我本想彰化高工畢業後直接上班、賺錢,但老師建議我再考。以前來台北旅遊時,看到台北這個花花世界,我就想,我一定要來台北讀書。」如願考上台北工專冷凍空調科,但他自爆從初中念彰化中學、高中念彰化高工開始,一路都讀和尚學校,「台北工專那時幾乎沒有女同學,念書很無聊,所以我到現在還很害羞。」
畢業後賴有忠到永大機電冷氣設計部門上班,孰料工作2年就碰上石油危機。「那時很不景氣,公司要我們推一個人出來被裁員。」設計部門包含他在內只有8名員工,彼此都是相熟的朋友,後來賴有忠自願求去,「因為我最資淺。公司給我3個月時間找工作,台北工專的學歷找工作還是容易的。」後來去了從事耐火技術工程的中懋上班。
為避免業界惡性挖角,賴有忠(中)靠著釋股留住重要幹部。某晚,賴有忠與工專同學聚餐,「大家喝酒、聊一聊,就萌生創業念頭。」前一年他剛新婚,「當時上班覺得蠻辛苦的,我們同學就講好,不如出來自己做,隨便做都比上班薪水好。」既然要創業,賴有忠建議公司取個過目不忘的名字,「那時紐約洋基棒球隊非常有名,就取洋基工程。」
創業初期,洋基專做食品廠冷凍工程,「我們當初鎖定做工廠,這個方向很正確。」賴有忠解釋,彼時除了百貨、飯店有空調工程需求,商辦大樓尚少,且多為窗型冷氣。客群設定正確,公司第一年業績即破千萬。「我從零開始,剛開始資金不充裕,我就小小的做,有多少財力做多少案子。有時接到案子,員工就聚餐慶祝。我從來沒有為錢跑過銀行3點半,也沒有被客戶刁過,41年來沒有1年虧錢過。」
1984年,朋友介紹他認識生產印刷電路板的華通電腦,「我跟他們廠務系統聊天,把圖拿回來看了一下,我是本業出身的技術底,就寫了一份報告,說哪裡要改進,改了可以省下多少錢跟電,寫了4、50頁厚厚的資料。」
「當時華通是非常夯的行業,吳董為什麼敢給我做?」華通電腦董事長吳健曾在味全擔任工務科長,之後創立華通,「他是喜歡搞工程跟設備製造的人,他看了報告就召集我去簡報,最後決定給我們重新設計。華通是我進入電子業的啟蒙,到現在我還是很感謝吳董。」
過去賴有忠常跑美國、日本看冷凍空調展,踏入電子業後,照樣勤跑國外看展。早年無塵室的概念在台灣並不普及,即便有無塵室,也是很陽春的版本,賴有忠勤跑歐美看展,摸著石頭過河。「我們這一輩人就是在摸索,很多的技術都是我看展,拿資料回來讀、慢慢切入。」中途有同學離開洋基工程另行創業,「前董事長林家祿在3年前也退休了,只有我從頭幹到尾、校長兼撞鐘,到現在還在幹。」
賴有忠自豪靠的是用服務與信任黏住客戶,如大立光、台積電等主力客戶一做就是十幾年。拿下華通這年,賴有忠的女兒剛出生,雙喜臨門,「華通的案子2,000多萬元,超過洋基1年的營業額。」逐漸打開知名度,「累積了一定的實績,台積電就從比較小的案子開始給我做。很多人都做過台積電,但最後都被kick out(踢掉)。」
洋基工程在台灣無塵室供應商中排行第二,賴有忠自豪靠的是專業服務與信任黏住客戶。打造無塵室必須注重恆溫恆溼,而規劃高低壓輸電安裝與空調工程等也都是功課。他說起2004年,那時大立光正在擴建2廠,「第一廠他們土法煉鋼,等到第二廠給我們做,他們才知道原來正規的無塵室是這樣,後來第二廠到第九廠都給我們做。台積電也是,我們一路做到底,客戶服務了十幾年。」
半導體產業占營收比逾半,洋基近年開始分散產業風險,「我們做企業總部大樓,像華碩的關渡大樓、台積電新竹寶山總部大樓,而大型金控公司、shopping mall、電影院、飯店是我們下一個階段要突破的點。」總經理劉士源說。
洋基工程整合無塵室的監造、施工、測試一條龍,圖為正在安裝冰水管上管。(洋基工程提供)曾有同行想併購洋基,「被併購就消滅啦!來找我,我也不會理他。」2010年,洋基工程打入台積電供應鏈,承攬台積電南科無塵室與機械電氣管道工程,業績突破10億元,7年後又拿下台積電南京廠的新建工程。「任何行業都會碰到挖角,所以我就威脅利誘…」賴有忠釋股給重要幹部,股票9成在員工手中,「這跟我過去上班經歷有關,(釋股)大家上班比較認真。但,你拷問我拷問了那麼久,可以了吧?」
不講公事,改聊他最愛的休閒:潛水。賴有忠潛齡超過30年,「晚上夜潛,海裡連月光都照不進來。手電筒打開,魚就過來。」賴有忠講潛水說得出神,「可是在水下壓力很大,因為有水壓,哈哈。」他自承是慢熱的冷面笑匠,我們好奇他是什麼星座?他笑呵呵地說:「我是雙魚座B型,雙魚座的人很浪漫吧?」
後記 好日子只想獨秀
洋基工程掛牌上市的日子,從10月底推遲到12月下旬。採訪結束前,我們跟賴有忠在公司吃便當,他邊吃邊問:「如果那天跟人家撞期,掛牌典禮也是照走嗎?2家公司一起敲鑼嗎?」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安靜了一會兒喃喃地說:「大家撞在一起不好啊,但也沒辦法,自己一家當然比較…」
是精挑細選了一支獨秀的黃道吉日嗎?「我們當然有看日子。難道有公司不在意好日子?」賴有忠反問我,聽我說某些篤信基督的老闆不在意,他又是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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