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人語】雞排攤車被偷 宅男轉職成徵信社調查員 徵信社業者謝智博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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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智博因不喜歡傳統徵信社用各種方式從客戶身上挖錢的作業模式,23歲時獨自創設立達徵信社。
謝智博因不喜歡傳統徵信社用各種方式從客戶身上挖錢的作業模式,23歲時獨自創設立達徵信社。
曾利用網路力量,1日內找到失蹤7天的15歲少年,也幫網紅孫生找到在他2歲時就離家的父親,立達徵信社執行長謝智博不到40歲,就已經是徵信業名人。
沒有黑、白二道背景的謝智博,原是動漫宅男一枚,跟監、抓姦,讓他看盡人性不堪與醜陋,也看透行業險惡。曾經有前輩告訴謝智博:「做徵信業的就像馬桶一樣,著急的時候不能沒有你,拉完了就嫌你臭。」他23歲決定創立不坑人的徵信社,努力洗刷惡名,希冀有朝一日能成為福爾摩斯般的偵探。
月前,網路被一則即時新聞洗版,「知名男藝人情緒失控,在大街上持刀與前女友發生爭執,後被保全壓制,警方趕到後將他上銬、送醫」。就像動漫裡警方抵達前就能制伏嫌疑犯的往往都是偵探,報導裡身手矯捷的保全,其實是謝智博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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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車被偷 進徵信界

擺脫恐怖情人是立達常見任務,出勤前都有完整規劃,但變因多,總要隨機應變,「原本計畫男生出門時,在全程錄影下打包他的東西搬出去,同時通知警方,但客戶控制不住跟男方吵架,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在對峙,只能制止他傷害客戶。」聲音溫和、字正腔圓,說話引經據典,謝智博的娃娃臉上看不見絲毫狠戾與霸氣,他笑得露出虎牙說:「在不同的人面前當然有不同樣貌,替客戶談判協商就不一樣,我也是很凶的。」
1984年出生的謝智博,17年前在桃園創立立達徵信社,經手的案子破萬件,從一人公司開始,到現在據點包括基隆、台北、新竹、台中、高雄等地,旗下有60多名平均年齡32歲的員工,他與他的徵信社跟一般人想像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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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智博(右)招聘員工喜歡找沒有相關經驗、來自各行各業的人,他不吝於教學,常常經驗分享。
不抽菸、少應酬,乾淨明亮的辦公室裡擺了整面牆的書,除了工作需要的法律、鑑識相關,更多文學作品與漫畫,「我是動漫電玩宅,但也以讀書人自居。」謝智博會踏入外界常認定與黑、白二道掛鉤的徵信業,竟是源於雞排攤車被偷。
謝智博大學就讀東海政治系,大二那年奶奶跌倒摔斷腿。幼年時父母親離異,3歲開始由情報局退休轉警察的爺爺與奶奶照顧,彼時爺爺已過世,他決定休學回家陪伴。選定中原大學商圈賣雞排,花了10多萬元買設備、原料,沒幾個月攤車就被偷,「那年代吃案滿嚴重的,警方叫我自己調監視器,看到車號再報案。」他找里長、求附近店家,尋到部分畫面,可惜畫質不佳,只看到一輛貨車帶走生財工具,卻辨識不出人與車牌,終究沒能追回攤車。
經此一役,他對調查工作產生興趣,或許也是血液裡爺爺的基因蠢蠢欲動,「那時候報紙廣告徵調查員,想說好像很帥,想去做。」不知具體工作內容,但從小看福爾摩斯、金田一與柯南長大,他想像該是像在貝克街的公寓裡,替客戶條分縷析地拆解案情,入行後才發現夢想與現實的差距。

看透險惡 出走創業

「一進去先聞到三種味道,菸味、拜拜的香煙味跟各種香水味。牆壁、天花板都被燻得黃黃的。」破案更不若偵探小說與動漫,謝智博話說得直白,「我發現他們沒幫客戶解決問題,反而製造問題。譬如客戶說她先生的小三感覺有背景,業務就說:『妳要小心,她可能會做傷害妳的事。』半夜再打電話恐嚇當事人。」客戶心一慌就願意砸大錢。或明明沒有小王,卻叫謝智博「下海」搭訕女方,藉此捏造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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蒐證時,徵信業中最常使用的器材包括針孔包等。
「我還是很感謝那家徵信社,跟監、上追蹤器、下狀況都是在那邊學的,譬如我要確定你住在這地方,可以假裝送快遞請你簽收。」初時滿腔熱血,日夜跟監、潛入民宅裝竊錄設備,但半年後,謝智博就決定離開,讓他做出這決定的,是一個丈夫外遇的女子。
「第一天跟監就拍到,我的主管問要不要抓,開價35萬元。那女生抱著未滿1歲的孩子,頭低低不說話,她爸爸說至少把蒐證走完,主管就拍桌咆哮,小孩被嚇哭,當下不歡而散。」2週後謝智博追問後續,主管涼薄說道:「委託人當天就燒炭,不知道死了沒。」隔日他決定出走創業。沒人不愛錢,但謝智博希冀可以正當、安心地賺。
租了間小辦公室,買一台電腦,再花2、3萬元架設網站,立達就這樣開始營業。

善用網路 不靠黑道

一個23歲的小夥子沒有門路,開發客源靠的是網路。老牌徵信業者習慣在報紙、公車站牌打廣告,謝智博沒資本搶攻,本身就宅的他自學網路關鍵字知識,創立部落格「徵信社阿宅」,寫了一篇又一篇文章,讀者願意看、逗留時間長,自然排序就往上衝。有案件上門,就算價格低,能接就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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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智博創業不久後,因為幫助一名女大生找到斷聯15年的媽媽登上報紙版面。(翻攝《自由時報》網路新聞)
後來「女學生湊錢幫死黨尋母」的案例,讓立達打出名號。「有人打來問尋人多少錢,我說要看狀況。」尋人向來吃力不討好,利潤低,報價8、9萬元是正常的範圍,但對方是大學生,幾個人湊出1萬元,想幫因父母親離婚、從小與母親分開的女同學找媽媽,送她當18歲生日禮。謝智博看女孩的際遇與自己相似,加上明白案子有新聞點,便不計代價開始這超級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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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達新進員工都需經歷訓練與考試,其中包括在最短時間內將附有強力磁性的追蹤器安裝在車體。
電視節目名言「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凡住過必留下鄰居」,徵信業者靠的不只這些。近20年前《個資法》不嚴謹,掛上招牌就有檢警、戶政機關、監理站等俗稱的「管道」上門賣資料,謝智博花了5、6萬元買下每一筆女孩母親名字相關的資訊,挨家挨戶找人,最終成功讓母女團聚。事後他寫信到各大媒體,順利登上報紙版面,甚至吸引高中同學加入。
招聘人才,謝智博喜歡零經驗者勝過行業熟手。10多年來,抓姦業務仍占4成,但是立達更像是萬事屋,什麼都做。如同《黑暗榮耀》主角小時被霸凌的空姐,為了撫平每夜讓自己驚醒的童年惡夢,花錢找人當街打霸凌者二巴掌的報復服務;還有趕走第三者、偶像傳信、幫助隱姓埋名的「夜逃屋」等,「就像梁山好漢、孟嘗君食客三千,不同案子由不同人負責,例如有夥伴畢業於北藝大,娛樂圈有人脈,就可以傳信給藝人。」團隊裡也有醫師、律師等。
「宅男」謝智博則善於利用網路。幾年前,台中一名慌亂的單親媽媽深夜求助,要找尋罹患自閉症、離家7日的兒子。除了請當地朋友幫忙注意,謝智博第一時間在臉書在地社團張貼尋人啟事,鎖定中台灣投放廣告,之後一條條私訊湧入,他召集同仁前往所有網友提供的地點,當日就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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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達新進員工都需經歷訓練與考試,其中包括在最短時間內將附有強力磁性的追蹤器安裝在車體。
沒有黑道當靠山,也不請門神,遇過被人持槍恐嚇,幸好來自四面八方的員工有各自的背景,間接讓謝智博受到一些大哥賞識,「有人想入股,我個性不好相處,喜歡獨資。」認識的人有需要,他絕對相挺,也幫自己鋪了不少路。「很多人覺得這工作危險,我們不兩面洗、不動手動腳,只要恪守正道,我認為風險不大。」之後,他突然補充,「雖然坐過牢的人講這樣很奇怪。」
訝異他的坦承,也驚訝於聽他講述創業以來雖也踩過法律紅線,但似乎不至於入獄,那年發生的事與公司關係確實不大。約莫10年前年少得志的謝智博一股腦想從政,忽略事業,「一心一意弄選舉,不斷花錢,後來負債幾百萬元、薪水付不出來。」

端正形象 當名偵探

孩子剛出生,奶奶罹患失智症,問題一次爆發,焦頭爛額的他想辦法要生錢。「有客戶要我介紹人收送包裹,一次15萬元,他分錢給我。我知道那是不好的東西,但沒想到是大麻。」後來送貨的人黑吃黑,咬到謝智博,他選擇認罪,「我沒經手,可以切割,或供出客戶減刑,但那不符合職業道德。」他心裡也是覺得愧對曾任警察的爺爺,最終判刑7年,4年後獲得假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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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達徵信社目前有60多名正職員工,去年尾牙謝智博(圖中)特別扮裝成動漫人物柯南。
那幾年謝智博口頭交代,把立達託給同業經營。重獲自由這5年,他上電視、與網紅拍片,也當DJ,高速公路上由南往北都可看到立達的大型廣告,「若要做非法的事情,就不會把自己擺在那麼顯眼的位置。」他堅持原則,重新讓立達站穩腳步。
「今年想邀請世界各地的私家偵探來台灣開研討會,也會邀立委、法學專家,若要成立偵探專法,看能怎麼訂。日後我們要改名偵探社,也要爭取上市櫃。」那個看福爾摩斯長大的小男孩,努力撕掉行業負面標籤,期待未來某天,徵信業者能成為他人尊敬的名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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