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03 11:34 臺北時間

【吃便當】人生只求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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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極光的生活充滿各種食物的痕跡,櫃子上有醃漬冬瓜,牆上有北歐餐盤,客廳還有滿滿的食譜書。
極光的生活充滿各種食物的痕跡,櫃子上有醃漬冬瓜,牆上有北歐餐盤,客廳還有滿滿的食譜書。
對48歲的食譜作家極光來說,人生歲月總是離不開食物。好比,童年就是熱騰騰的豆漿和蘋果派。
因為家裡開早餐店,從小學開始,她每天得早起,扛著一桶桶的豆漿到店裡,早起與熱騰騰的豆漿都不是愉快的回憶,「假日也要顧店,所以我發誓一輩子不要賣吃的。」那段日子最期待的食物,是西餐主廚的父親放假時,在家裡做蘋果派,咬上一口,日子都甜膩了起來。
30歲開始那幾年的生活,是充滿麵粉、蛋糕的氣味。
她大學一畢業就和大學同學結婚,並進入公家機關工作,生活穩定,卻有不甘:「我看到其他同學都過得很精采,事業都有一番成就,我總覺得要做點什麼不一樣才對。」她選了進入挑戰性極高的業務工作,工作壓力大到每天下班只有進廚房才能得到平靜,「我不斷烤蛋糕、烤餅乾,只有做這些事,我才不會想起白天客戶和老闆討厭的嘴臉。」
做菜同時還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我不太敢讓同事知道我會做菜,職場上大家會認為沉迷做食物的人通常就是貪圖享樂、是不理性的人。」她徹夜做烘培,在麵香裡睡去,又在麵香裡醒來,生命得到抒展。33歲,她在公司升到小主管,也生了女兒。
女兒上幼稚園時,因為對小孩教養和生活相處的問題,她決定離婚。之後,她在職場上認識了新對象,女兒跟他也親,三人生活過得平靜滿足,直到2010年,男友診斷出腫瘤,「有天上班,他打電話給我,要我準備證件去公證結婚。」拍了婚紗,辦了宴席,「那像是…他要留一個紀念給我…我的心情很複雜。」
終究熬不過,2年後丈夫過世,「我每天半夜3點就醒過來,再也睡不著,我就趴在地板上擦地,擦完再把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清。」天亮了,她才像一頭擱淺的鯨魚,筋疲力盡躺在床上。
直到極光接到女兒的學校健康通知,她才警覺,自己疏於關心女兒的生活,她4年級時體重只有20公斤,「女兒跟我說,不喜歡學校的營養午餐,每天把食物倒掉。」極光開始替女兒做便當,這也是她生活的浮木,「那時候心情很混亂,可能已經有憂鬱症了,我每天不是睡不著,就是躺在床上沒辦法下床…,唯一能讓我下床的動力,就是要替女兒做便當。」
極光喜歡西式料理,這天的午餐是墨西哥餅捲,裡面包著莎莎醬、優格和雞肉。
日子平靜過了幾年,去年10月,她的肺發現有陰影,「肺的陰影還要再觀察,我和女兒抱頭痛哭。」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悲傷了,要為女兒多活幾年,「中醫說肺主悲(過度悲傷會傷肺),每天3點到5點睡眠不好也傷肺,所以我現在不再讓自己3點醒過來。」還好,目前檢查結果陰影是良性的節結。
採訪這天,她準備了莎莎醬、煎雞胸肉和墨西哥捲餅配上一碗蔬菜湯,午餐出奇豐盛,令人有種錯覺,以為主婦的日子過得餘裕無憂,其實她在臉書上貼的那一道道美麗的便當,竟是她療癒自己的藥。她至今最後悔的事,是丈夫愛吃肉,為了養病她總要他忌口,「直到他病到末期,我想帶他去吃教父牛排,他卻再也吃不下了…,如果有什麼話想對他說,就是…吃吧,吃吧,我不該當時不讓你吃的。」
年輕時,她總以為人生應該要過得波瀾壯闊才有滋有味,要穿著套裝,提著電腦,南征北討談生意,「現在滿櫃的套裝都沒機會穿了,但人生要的是什麼?不過就是吃得下,睡得著就好了。」所以,她不要女兒功成名就大富大貴,只求平安無憂;說的雖是女兒,卻也像是自己的期盼。
聊太久了,桌上豐盛的午餐有些涼掉了,「沒關係,這菜涼的時候有不一樣的風味。」人生亦是,高昂與低潮各有滋味,只是你不會有選擇的餘地,吞了它就是。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4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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