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不過就是世界末日》 多藍的電影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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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導演札維耶多藍新作《不過就是世界末日》在今年坎城影展拿下僅次金棕櫚的「評審團大獎」,影評人卻多半不買單,是哪裡不對呢?觀影品味沒有對錯、只有對不對味,這回,《不過就是世界末日》並非走味,而是換了烹調方式,大火快炒改為小火慢煮,也難怪習慣多藍嗆辣鮮脆上菜的觀眾,覺得鑊氣頓失。不過靜心看進去,多藍還是多藍,縱有火水未濟,超越自我的企圖心更旺盛、心境更成熟。
《不過就是世界末日》精準刻劃家人之間複雜、隱諱的牽絆。
多藍電影常以暴衝或近乎置之死地的方式,逼人進入險境。《不過就是世界末日》中離家12年的主角路易(加斯帕德尤利爾飾演)也在開場就以旁白透露自己不久人世,因此決定回家,面對「家」與「枷」。但路易「外來者」身分的主述,拉開另一種多藍電影的風格--冷調、凝滯和距離感。
《不過就是世界末日》贏得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影評人卻多半不買單。
在機艙藍色光影裡夢迴清醒的路易,獨自搭上計程車,冷冷的晨光照映著街道,久違的家也因他的歸返隱隱騷動。娜坦麗貝葉飾演的母親,看到闊別多年兒子的瞬間,先急著吹乾指甲上的蔻丹;蕾雅瑟杜飾演的妹妹驚多於喜,直問「為何搭計程車?不打電話讓我開車去接?」;素未謀面的大嫂(瑪莉詠柯蒂亞飾演)怯生生地招呼;文森卡索飾演的哥哥更像闖入者般出現。路易與4位家人的關係,在一場回家的戲裡清楚交代。
路易不算衣錦榮歸、也非浪子回頭,相較於他的哥哥與妹妹,路易最有才華,從世俗眼光來看也最有成就。但他的同志劇作家頭銜除了讓母親和兄妹對他「另眼相看」,各自將12年來堆累的情緒投射在他身上,時間形成的階級差別,混雜著妒羨愛恨,使自我中心的媽媽、藍領的哥哥、吸毒的妹妹與他更疏遠、對立。
延續舞台劇時空集中的特點,《不過就是世界末日》的故事發生在一個白天、主景則在家裡。以往慣於怒吼嘶喊的多藍,此次以大量的臉部特寫和喋喋不休的對白,產生壓迫感,捕捉家人在兜兜轉轉的言語外,一覽無遺的表情細節。瑣碎的談話只有發洩、沒有聆聽,窒息氣氛,讓路易找不到機會開口、選擇沉默。
當哥哥心不甘、情不願地開車載路易往20年前老家的路上,一路發飆,出言攻擊,路易也體認到那個「家」,縱然是籠牢也已是廢墟。
拍完《聽媽媽的話》、《幻想戀愛》與《雙面勞倫斯》的「不可能的愛三部曲」(Impossible Love Trilogy)後,多藍公開表明將告別此一系列,但他創造的角色仍持續受困於「不可能的愛」。
札維耶多藍(中)執導的《不過就是世界末日》網羅娜坦麗貝葉(右)與瑪莉詠柯蒂亞等豪華卡司主演。
不可能的愛是因愛與被愛難有交集,又無法分開,所以關係緊張,隨時衝突暴走。但是到多藍的第六部電影《不過就是世界末日》,除了暴走與出走,還有言語交鋒、迂迴閃避、放棄溝通等細微曖昧的反應。也許擦槍走火的場面不若以往激烈,色彩濃度減淡,卻在不經意的話語、淡漠的眼神或一抹香氣、一陣風吹等片段,精準刻劃家人之間複雜、隱諱的牽絆。
《不過就是世界末日》裡選用法國女歌手卡蜜兒的歌曲「家是傷痛的所在」(Home is Where It Hurts),高唱「我家沒有門、我家沒有屋頂、我家沒有窗戶、我家不防水……」。分崩離析的家就算有門也出不去進不來、有窗也無法驅散黑暗,倒是多藍在拆解路易一家的過程裡,能破、能立,為自己的電影世界開了新的窗、新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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