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氣得忍不住罵他,但父親卻縱容他說:「隨便他,讓他去。」他說,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爸爸不管教?「可能他不太關心我。我後來跟我小孩相處也一樣,小孩想要當建築師,我沒有什麼意見。我覺得台灣比較特別,日本跟歐美家庭有一點類似,比較獨立或是說比較冷漠,這很難形容。華人社會裡面的紐帶(羈絆)確實比我們強,這可能是文化差距。」
【野島剛番外篇】曾以為爸爸「不關心他」 回家發現每篇報導都被剪貼蒐藏

野島剛高中時期在橫濱居住,父親是企業公關,母親是家庭主婦,平時不太管小孩,是自主度比較高的家庭。高二時,他因為在學校被人霸凌,加上沒興趣讀書,最後加入暴走族,成天蹺課在街頭飆車、鬼混、打架,甚至蹺家在外跟大自己6歲的女朋友同居。
「我還有一個哥哥,我們不管加入哪一個社團或考哪一間高中或大學,都沒有跟爸媽商量過,全部由我們自己決定。爸爸太忙,他是昭和時代典型的工作狂,不過跟我不一樣的是,他一輩子在大企業裡面,上面要求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他也很喜歡這工作,幾乎都不在家,連週末也不在,當然我小時候,也有一起去吃牛排或去旅遊這樣的經驗,但爸爸是不太會說話的人。」

母親喜歡手工藝,開了間工藝小教室,經常舉辦活動。哥哥性格外向,都在外面活動,他也一樣,從國小到國中都打棒球,高中是打網球,週末忙著參與社團活動,也因此,家庭之間的對話或互動相當稀少。「但我完全沒有寂寞感。」這對他人格影響甚深。後來當了記者,長期在海外一個人採訪或出差,他很少感覺寂寞,因為早已習慣了獨立生活。
「我跟爸爸很少深入好好聊天,因為我在家時他一直都很忙,他退休後換我一直在外面忙。」3年前父親病逝,過世前不久把他叫回老家,叮囑道:「請好好照顧媽媽。」這句話他一輩子也不敢忘記,「媽媽一個人住在橫濱,我住在東京都區,一個月回去陪她一兩天,工作再忙也一定要回去,媽媽現在很健康。」
父親死後,火化屍骨的時候,母親把野島剛的書丟進去一起火化。「因為每當我出了一本書,他就會自己買來看,我也會送他,但他還是會在書店訂,也許他從前跟媒體工作的時間比較多,所以蠻欣賞我做這個工作。」他會跟你聊讀後感嗎?「沒有。」當年你在伊拉克戰地前線採訪,每天寫一堆頭版報導時,他有很引以為傲嗎?「沒有,他沒有稱讚過,也沒有批評過,可能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評價我的工作。」
會希望得到父母肯定嗎?「當然希望父母都看到我的工作表現很好,不過很奇怪,他們,尤其是我媽媽,我寫了幾本書她都不看,因為她不喜歡看書,不過我上了電視,她會錄起來,然後打電話跟我說,這樣子可能也是一種關心的表現。」
聊著聊著,野島剛回憶起一件往事。「考上上智大學新聞系的時候,爸爸因為一直在企業裡做公關,所以記者朋友很多,他突然說要帶我去銀座的壽司店,他請了2個資深記者一起來,叫我問他們,未來如果要做記者需要什麼準備?但我剛進入大學,什麼都沒想到,所以那一天很尷尬,不過我感覺他很期待我未來做記者的工作。我記得我只問了老記者一個問題:『我的個性適不適合做記者?』他跟我說:『你是野島先生的兒子,所以一定會成為好的記者。』應該是客套話,不過我看到爸爸的表情有一點驕傲感,應該是真心期待我當一個記者吧。」
大學畢業後,他進入《朝日新聞》,前幾年派駐九州地區,一年才回家一、兩次。過了幾年他在家發現,自己寫過的報導,全部被退休後的父親剪報下來,收藏在一個資料夾。父親甚至還會幫他剪報一些採訪相關的素材,那是父親無言的疼惜。「那時候已經有網路的google資料庫,當然他不知道怎麼樣用電腦,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說不要再剪了。這些剪報,在他身體壞了之前一直都有持續。他過世後,我整理他的東西,很多東西都丟掉,不過這些剪報我沒辦法丟。從這個部份,也是我感受到他的期待,而且不只是期待,是他想要給我一點幫忙。他做一件事,比較不敢跟家人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講話比較不多,可是我感受到他很認真。」
聊起回憶,雖然口吻淡淡的,但野島剛酷酷的臉頰線條,一下子變得柔和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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