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防塵衣的陳鏗勝帶著記者走進位於浙江平湖的無塵室廠房,一望無際的設備和作業員中有片空地,他解釋:「我們現在產量供不應求,最近要買新設備、開新產線了,生意太好。」
【頭家開講】黑手出身技術比雙B還厲害 中國汽車氛圍燈3成都來自他
華勝汽車電子董事長陳鏗勝專訪

能展現車主個性的氛圍燈,近年已漸成為原廠標配,在中國汽車氛圍燈市占3成的華勝汽車電子董事長陳鏗勝從黑手做起,20年前從台灣到中國打拚,是全世界最早做LED迎賓踏板燈的公司,還打進日本市場。雖遭豐田汽車控侵權,但獲勝訴驗明正身後一戰成名,日本三大車系都成客戶。
陳鏗勝看準趨勢,陸續研發出儀表板、車頂裝飾燈,競爭對手目前僅能做到十多種變色,他已做出64色甚至「無限智能變色」,連雙B都來取經。握有滿手專利在中國車市站穩腳步,剛完工的泰國新廠則要助攻,滿足北美電動車大客戶。

變色氛圍燈 技術領先
中國車市,尤其新能源車,已殺成紅海,近5年超過30個品牌倒閉,而華勝靠研發實力讓毛利超過3成,滿載的產線也與同業空單甚至倒閉形成對比,最大功臣便是已64歲,卻仍站在第一線親自督軍研發專利的陳鏗勝。
「中國人最多的地方生意是最難做的,但學會跟他們競爭後,全世界都不是對手。」中國擁全球最大電動車市場,但競爭也最激烈,華勝汽車電子董事長陳鏗勝道出在中國打天下的肺腑之言。現在比亞迪、蔚來、理想都是客戶,2023年配有內飾氛圍燈的車中,就有3成使用華勝的模組。

華勝的核心產品是汽車LED內飾件,迎賓踏板、儀表氛圍燈等,雖然競爭對手多,「但我們強在研發!」陳鏗勝指著有「中國特斯拉」之稱的蔚來ET5配備氛圍燈說:「就算是賓士邁巴赫(Maybach)目前都只有12變色,但我們以前就做到36色、64色,現在甚至能『無限智能變色』,賓士、BMW的燈對我們來說就是小兒科、5年前的技術。」現在從中國前10大車廠到日本3大車系、通用汽車全是客戶,2023年營收達新台幣19億元。
陳鏗勝出生在宜蘭冬山,他人很「勾意(憨厚)」,在中國的公司名稱直接用家鄉取名為「宜蘭汽車」。他從小就跟汽車結緣,「從事教職的哥哥經常帶汽車的書給我看,後來我只想念汽車相關科系,志願只填羅東高工汽修科一個,還被我哥說:『只填一個,還真有你的。』」繼續升學時,「因為台灣沒有汽車二專,我去中國海專念輪機工程,結果發現要出海,還沒畢業就放棄了,直接去修車廠工作。」他開玩笑說自己是「黑手起家」,「要不是進去一個禮拜覺得不適應,我可能和很多同學一樣,還在裕隆修車。」

赴中跑業務 看見機會汽修科畢業的陳鏗勝,原本也曾想過開維修廠,「但維修廠一天才修幾台車而已,如果有創新的零件或配件,可以賣給很多廠,即使一個零件只賺一點,但賣一百家廠就能賺很多錢!」
「所以我原本在修車,當完兵後改去當隔熱紙業務,我親自去汽車裝潢店推銷,不會貼的我就教他貼。」陳鏗勝全台跑透透,還當上銷售主管,「1996年,3M台北公司的老長官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去中國幫忙建立市場,隔年我就常駐上海。」原來3M已經花3年在中國拓展業務,但做不起來,「看我這麼會賣,就叫我去試試看。」

當時中國經濟還沒起飛,民眾更沒想過買車,陳鏗勝說:「那時中國車市不成熟,跟員工說你們之後每個人都會買車,沒人敢相信,但也是因為市場不成熟,遍地是機會。」3M問他隔熱紙怎麼賣,「我教他們『買車送隔熱紙』,那時候當地沒有人這樣賣。」
3年下來,陳鏗勝跑遍中國大江南北,不只了解中國車市,也看準中國市場未來將爆發,「所以我決定做回最熟悉的零件老本行。」1999年陳鏗勝決定創立「宜蘭汽車」,「帶了幾種零件來中國賣,看哪個好賣。」

「我原本住3M提供的宿舍,自己創業就搬出來,很苦啊!」陳鏗勝回想當年仍歷歷在目,「我租了兩層樓,一樓放產品,二樓我跟業務打地鋪睡在一起,晚上天冷點油燈,冬天洗澡自己燒熱水。」陳鏗勝創業成功前咬牙苦撐,「房東為了租房子給我,全家4、5人擠一間倉庫,我有什麼不能苦的。」公司員工偷偷爆料,陳鏗勝到現在也很節省,「即使搭飛機到美國還是選經濟艙。」
經侵權訴訟 收獲客戶
陳鏗勝全中國到處跑、談生意,公司業績也逐漸上軌道,「我原本沒有工廠,自己研發設計再請工廠代工,結果發生一件慘事。」

提起當年往事他仍有怒氣,「我找了一個大陸人幫我開模,我出錢租廠房、買材料,他還用我的員工,但生產完他居然跑去跟車廠說,這都是他生產的,想搶我生意。結果車廠說:『我只認識陳先生,不認識你。』」這經歷讓陳鏗勝趕緊出來自己開工廠。
「我是全世界第一個用LED來做迎賓踏板的人,這是公司的起家產品。」陳鏗勝從展示牆上,拿下一個陳舊的踏板說:「以前大家都用冷光片在做,但故障率很高,所以我用LED做,打進日產汽車供應鏈。」才剛開始賺錢,2005年卻被豐田控違反專利,「還好一查就證實我是世界上第一個做的人。」

他不只贏得勝訴,還反過來讓豐田採購,「後來日本三大車系豐田、本田、日產都跟我買踏板,只要會發光的都跟我採購。」
2000年初的中國內需市場尚未成熟,汽車產業收入仰賴外銷,但陳鏗勝也沒放過正在萌芽的本土企業與外國公司合作趨勢。「像是東風日產藍鳥款、海南馬自達、上汽別克都是用我們的產品當原廠配套。」陳鏗勝說:「公司就是這樣打下基礎,後來也持續跟中國品牌建立關係。」
盲測中證實 勝過日廠
陳鏗勝的研發實力還讓他打敗全球競爭者,打入通用汽車供應鏈,「2005年,全中國第一個做車內LED燈的也是我們,那時雖然量不大,但默默賺。」產品最大的競爭者是日本人,陳鏗勝說:「某次在通用汽車會議上,老外來當評審,盲測誰燈光的均勻度比較高、視覺效果更好,通用汽車的標準是85%,但我們有93%,被選成供應商,跟日本人和美國人的交情比,我哪有關係可以靠,只能靠實力硬碰硬。」

而且與華勝一起進入最後一關的並非小廠商,「是波音等航空等級內飾燈的日本大廠Oshino,不過那次均勻度沒我們高,重點是報價是兩倍。」陳鏗勝笑著說:「我們台灣人很實在的,有利潤就好,怎知道對方這麼誇張。」Oshino還很好奇怎麼被一間「上海小公司」打敗,「他們三次來訪觀摩,問我用什麼材料做的,但我沒跟他們說用的其實就是日本材料,Oshino後來還說要收購我們!」
隨市場成長 打響名聲
「我一路看著中國車市場長大的。」華勝在中國深耕不只是成本考量,陳鏗勝從20年前就相當看好中國車市,直呼:「這20年發展真的太快了,當年上海賣的房子根本沒有附車位,但那時台北市沒車位的房子誰要買。」

如今中國成為全球最大汽車市場,「我一直跟我們同事講,只要有人買車,努力做,就有飯吃啊。」20年來車市發展也大翻轉,「在台灣說蔚來汽車沒人知道,還以為是未來的汽車。」陳鏗勝說:「過去是把打進日系車廠供應鏈寫在前面,但現在不一樣了,中國市場更大。」

隨電動車興起,華勝也沒有缺席,「後來中國的新能源車也都要裝氛圍燈,很多廠商來跟我們取經。」陳鏗勝解釋:「那時我們的技術就是代表中國車商跟全世界PK的等級,知名度也全國最高。」但他突然話鋒一轉甚至激動到爆粗口:「所以挖角對象都是我們!」
熱衷於研發 感謝賢妻
談公司前景、展望都興趣缺缺的陳鏗勝,聊最愛的汽車就侃侃而談,「汽車是各種學問的集大成,不只有物理學,還有電子學,我一直研究怎麼讓車子性能更好,試著自己發明東西。」
陳鏗勝一直把研發視作最重要的事,「我高中就在申請發明專利,像是可以冷氣循環的座椅。」他自豪地說:「我最近還研發了星空頂、電子天幕,車頂透明玻璃可以改成星空,白天可以隔熱,晚上變滿天星空,我在台灣、美國都有拿到發明專利。」

來中國打拚快30年,陳鏗勝與前妻也因聚少離多而分開,但後來認識從寧夏來上海工作的張曉艷並結婚,「當時原本想說省一份薪水,結果現在是我跟她領薪水。」開完玩笑,陳鏗勝還是相當感謝太太,「財務、管理方面她幫我很多,包含蓋工廠、公司制度都是她一手建立。」張曉艷也爆料:「他連在浴缸泡澡都在看汽車相關的書,而且跟他講什麼都昏昏欲睡,聊到汽車才滿臉笑容。」
陳鏗勝相信,「待過中國後,全世界都不是對手,在這邊學到的方法可能都用得上。」現在泰國新廠房已經蓋好投產,要全力滿足美國客戶需求,他偷偷說:「現在剛打進一個北美電動車指標大廠,但還不能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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