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改樂團番外篇】混過黑幫、進出監獄 他懂得這群孩子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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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張進益從國中就開始跟著哥哥混黑道,身上有大片刺青。
牧師張進益從國中就開始跟著哥哥混黑道,身上有大片刺青。
「他們從監獄出來,來到這裡,第一個就是給他們深層的同理心,因為我自己本身也是這樣的孩子。」47歲的張進益,25年前就是一個吸毒者,「你說,有什麼值得被肯定?只會吸毒做壞事,真的沒有。但沒有人願意一出生就當壞人,沒有孩子不想要被肯定,但真的沒有那個環境,沒有那個才能。」他連用了4個沒有,表達這些身穿邊緣青少年精神上和資源上的荒蕪,這是為什麼他堅持安置非行少年,接住這些最底層的受傷心靈。
張進益出生台中大安,父親白手起家,經營醬油工廠,後來退股回到鄉下買漁船,也跑過遠洋漁船,母親則在家鄉經營雜貨店。因為父母連生了6個姊姊,因此張進益和大2歲的哥哥出生後,是受盡寵愛,但8個孩子食指浩繁,張進益上小學時,同學們都有白布鞋可穿,但他腳上穿的卻是建築工人穿的透明塑膠雨鞋,身上穿的是姊姊留下、打滿補丁的制服,被老師、同學嘲笑。心中的自卑像蟲嚙咬著他的心。他變得不愛唸書、跟同學打架,立刻被老師處罰,「壞孩子」的標籤開始如影隨形。
國中2年級,張進益的哥哥已經開始混地方黑道,老師在課堂上說:「外面有一個流氓,是張進益的哥哥,你們少跟他往來,這些人愛賭博。」國3時,有一次,他偷騎哥哥的偉士牌摩托車,結果摔倒撞得頭破血流,縫了100多針。他因為愛面子戴著帽子,老師卻故意羞辱他,走過來直接把帽子掀開,他整個抓狂,拿課本猛打老師,同學在旁邊鼓譟「讚啦!」那之後,所有老師幾乎都被張進益打過,他覺得,這可以替自己被看不起扳回一城。
國中畢業,他跟哥哥闖盪江湖,白天背著書包上學,晚上跟哥哥混酒店,因為環境差異太大,不久他成為中輟生,賭場圍事、賣安非他命都做。第一次接觸毒品是:「好奇為什麼要吸這個?幾個同夥吸一吸,結果睡不著。到了晚上,哥哥叫我明天去收帳,我說不要。哥哥為了讓我好好睡,直接過來綁住我的手,一針海洛因打下去。一打完,天旋地轉吐得要命,吐完馬上睡著。哥哥交代其他人不要讓我碰毒品,但第一針竟然是他幫我打的。」
兄弟的毒癮愈陷愈深,哥哥在27歲那年過世。那天,他從台中到台北收帳,身上帶著2把槍、毒品、200多萬現金投宿旅館。隔了2天,張進益接到警察電話,要去殯儀館認屍。他懷疑哥哥被黑吃黑,因為身上的槍、現金不翼而飛,後腦杓有血跡,但警方草草以吸食海洛因中毒而結案。
張進益又再度進入監獄,出來時,他開小貨車做送貨工作,但還是戒不了毒。他永遠記得,有次在家裡剛打完一針,抬頭,看到媽媽在窗外看著我哭,那絕望傷心的眼神。「打到最後,那不是快樂,而是沒有打那針就沒有辦法像正常人,身上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你會想吐、一下冷一下熱,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下抓狂一下病懨懨,但打下去就正常了。所以到後來,打完是轉過頭去哭,覺得自己為什麼沒有辦法戒掉?很悲哀啊!」
張進益的過往經歷讓他特別能夠同理這些孩子。
為了戒毒,針灸、催眠、吃符咒各種都試過,也進出大小醫院,始終沒有辦法真正戒除。1999年,他來到苗栗仰望福音之家,這裡沒有鎮靜劑,只有讀聖經,毒癮發作、幻聽幻覺嚴重時,他整個人狂暴大鬧,鬧到最後,牧師把他關進貨櫃,關了6天6夜,直到精疲力盡。「一輩子怎麼會這樣?我想到哥哥、爸爸媽媽,哭到最後我說,如果真的有宇宙主宰,可不可以留存我生命就好?如果留我生命,我一輩子讓祂使用。」哭到最後,他睡著了。神奇的是,醒來之後他的價值觀徹底改變,信仰帶著他一路走到今天,戒毒後,「不要說毒品,連菸都沒碰過。」他努力進修,拿到元智大學社會政策科學研究所碩士;2年前,正式被按立成為牧師。
2001年,張進益與太太創辦桃園少年之家,耐心陪伴這些司法安置少年。「要重新回轉本來就很難,我也是這樣的孩子,以前在過程中被排斥,被認為是不良少年,可是你說我沒有想要改過嗎?我時時刻刻都想要重新開始,問題是走不回來啊!沒有人知道這樣的辛苦,所以我想再堅持一下。」這群孩子的苦,他懂得,並給予他們無限的愛,那個愛也是對過去的自己、對逝去的哥哥的愛,直到每一個人都有大大改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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