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中風以後變歌手

我沒辦法自己吃飯、大小便，住院3個月哭了2個月，出院後也不太敢出家門，很怕異樣眼光，更怕鄰居問我怎麼了，因為我還傷到大腦語言區，連講話都沒辦法。

那時常想到一輩子行動不便的爸媽。我媽媽是腦性麻痺，爸爸全盲，不過生3個小孩都健健康康，我們家感情很好，爸媽從來不打罵小孩，小時候爸爸還會幫我洗澡，也會煮飯，很神奇。爸爸靠按摩養活全家，他從沒喊累，雖然我能從他臉上表情知道他今天很累了。

爸爸的嗜好是唱歌，有空就參加歌唱比賽，雖然從沒得名。大概像到他，我也愛唱歌，長大後我去工廠上班，也常參加比賽，拿過好幾座獎盃，還參加過《五燈獎》，五度五關我比到第三關。每次得名爸爸都很高興，有一次我還帶他仔細摸我的每一座獎盃。

爸媽把我生得這麼健康，我卻把身體搞成這樣，很自責。我努力復健，手加腳每天4小時，還要讀報紙、做嘴部運動，好累好累，但中風8個月後，我不用坐輪椅了，還可以左手拿筷子吃飯。

也慢慢能唱歌，還認識一群退休的老樂手，叫「千歲樂團」，中風1年半後，有一天他們邀我參加公益演出，我好猶豫，但他們一直鼓勵我，還特地開車來我家載我，那次我拄著拐杖上台唱了3首。

之後就常跟著樂團去育幼院、安養院演出，第一次去安養院，看到那些阿公阿嬤，我差一點哭出來，因為又想到爸媽。爸爸快70歲時失智了，會亂跑出去，或半夜大吼大叫，我們連廚房門都要上鎖，怕意外。決定送爸爸去安養院那天，爸爸好像知道，他在車上忽然哭了，我懂事以來沒看他哭過，我跟著偷偷掉眼淚，好糾結，可是真的照顧不來。

我1週去看爸爸1次，會推輪椅帶他到戶外，唱台語老歌給他聽，這時候他就會露出笑容。最後一次唱歌給爸爸聽是2016年，他的表情已經憨憨，我心裡好酸，2年後他過世。

中風後我參加過二十幾場公益演出了，也不用再拿拐杖。其實唱歌對我來說還是很辛苦，要左手拿麥克風，要控制雙腳的力量，以免右腳站不穩，還要控制丹田、咬字，很擔心會跌倒或舌頭打結。可是，每次看到面無表情的阿公阿嬤慢慢露出笑容，好有成就感，他們開心，我更開心。

最近，我重練葉啟田的〈再會夜都市〉，練好可以唱給安養院的阿公阿嬤聽，這首歌爸爸生前我唱過一次給他聽，從他的笑容我感覺他很喜歡這首歌，我想明年清明節再去唱一次給他聽。

鄧清松，六十歲，退休，公益歌手，雲林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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