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現場】「成癮台灣」系列之一 海洛因的老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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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洛因是由鴉片原料提煉的精神抑制劑,近年在寮國郊區仍可見吸食鴉片的人。
海洛因是由鴉片原料提煉的精神抑制劑,近年在寮國郊區仍可見吸食鴉片的人。
藥癮,是社會的鏡像。有壓力,就有逃避,有人選擇強效刺激,有人寧願迷幻自己,靈魂解離。
儘管時代不同,國度各異,毒品總是沿著社會邊緣蔓延傳遞,成為公眾不得不正視的問題。「成癮台灣」系列,將深入探討從古到今,流傳在台灣的各類毒品的生物特性,製造流通的歷史,以及致癮性的生理、心理因素。藉著正視「為什麼有些人需要毒品」這個根本問題,讓我們看清人的脆弱與堅強。
2019年9月,台東達仁村南田村海邊,幾位村民漫步在石灘上。這裡盛產「南田石」,這是一種黑白紋路的鵝卵石,紋路像中國水墨畫的意像,因而深受中國和日本收藏家的喜愛。村民固定到海灘上拾石變賣,9月21日這天,村民在石灘裡見到幾個麻布袋,麻布袋外是寫著肥料廠牌名稱,拆開後發現裡面是沉重的黃白色磚石。他們不曉得,眼前這些不起眼的磚石在黑市的價格比黃金還高,這些磚石套著塑膠封膜,上面還印著雙獅圖案。
海洛因主流使用方式是將粉末溶於液體中,再以針筒注射,易因共用針頭造成HIV傳染。(翻攝Pixabay)
這是名聞世界的「雙獅地球牌」海洛因磚,它們由金三角著名毒梟昆沙家族打出名號。因純度高,在海洛因的世界裡,這個品牌等同品質保證。據當時警方公布的資料,南田村民共尋獲了36塊海洛因磚,警方再循線追查,在屏東縣內埔鄉的一處倉庫裡,再查獲152塊海洛因磚。
這個由林孝道為首的販毒集團,在海上擁有龐大的船隊,這一年經手的海洛因磚共296塊。緝毒刑警透露,這麼大的量,台灣所有的海洛因癮者一整年都吸不完。
林孝道集團只是冰山一角。回顧台灣近20年海洛因的取締量,一路增加,2020年達到最高峰共查獲643.896公斤,往年平均落在100到200公斤。對比如此高的走私量,我們在數個戒癮機構裡,卻發現海洛因成癮者是機構裡的「稀有動物」。

台灣海洛因從「內銷」到「轉口」

坐在咖啡廳裡的余世禮第一次吸食海洛因是在1991年,他帶著興奮的語氣說:「真正純的4號仔(市場上純度最高海洛因的俗稱),一打下去,你的喉嚨就會漫出一種獨特的香味,像是菊花香,這香味,忘不了。」51歲的余世禮已成功戒癮,現在是利伯他茲基金會的副主任,這是一個專門服務成癮者的天主教會組織。
機構裡海洛因成癮者愈來愈稀少:「現在用這種藥的人很少了,大多是40歲以上,我們機構不到10位。」晨曦會也有相似的狀況,這是台灣歷史最久的宗教戒癮組織,近10年開始,他們也開始接治各種成癮症,包括數位設備成癮,至於最古老海洛因成癮者,行政中心主任蔡明蒼告訴我們:「這類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在戒毒村裡也頂多10位。」
余世禮曾是多年的海洛因成癮者,戒癮之後,現在的工作是幫忙戒癮者復歸社會。
從警政單位公布的數據也可以明顯發現這樣的趨勢:一級毒品的施用人數從2007年最高峰的28,499人一路下滑,2020年是近20年的最低點,僅有5,088人施用。
最高查獲量的這年,卻同時又是施用者人數最低的一年,如何解釋這個看似矛盾的數據?如果,再以每年的查獲「件數」來看,似乎能看出數字間的玄機。儘管海洛因查獲量一路攀高,但查獲的「件數」卻一路下跌,從最高峰的29,872件,落到2020年的8,078件,數字背後意味:台灣的海洛因走私,單件走私的重量愈來愈高,有集團化的傾向。
刑事局緝毒中心警官便點破海洛因在台灣社會的轉變:「那是因為愈來愈多毒販以台灣做為海洛因的轉運的功能。」進入台灣的海洛因大多再轉銷他國,反而真正的「內銷」市場不斷萎縮。有社工就開玩笑形容:「因為政府反毒不斷拿海洛因當例子,反毒反得太成功了,年輕人都不用了。」新興毒品多半契合年輕人群聚歡樂的生活步調,海洛因施打後只會讓人沉睡,註定跟不上這個時代的風潮。
台東海邊曾被居民撿拾到數個肥料麻布袋,送到警局後,發現袋子裡是海洛因。(屏東地檢署提供)
海洛因學名是二乙醯嗎啡,是鴉片類精神抑制劑,原料是罌粟花。罌粟花提煉出的第一代毒品便是「鴉片」。鴉片在當時被視為鎮痛用藥,之後因成癮問題開始被禁用,於是再從鴉片裡再提煉出第二代物質:嗎啡。嗎啡也用於鎮痛,甚至早期也被用做治療鴉片成癮。只是很快,人們也發現嗎啡的危險,1897年德國拜耳公司從嗎啡裡,提煉出白色粉末:海洛因。不僅用於鎮痛,也用於止咳、哮喘和抗憂鬱等問題,還曾被用來治療嗎啡成癮。
用途廣,且療效迅速,一時之間,海洛因在20世紀初被視為神藥,在20多個國家合法銷售,替拜耳公司賺進巨大利潤,直到1924年才因成癮性問題在美國被全面禁止。
海洛因盛產於金三角一帶,在越戰時期,因地利之便流行於美國駐軍,逐步走向國際化。由於價格貴、成癮性高,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在1950年代開始,數次批評中國為首的共產國家需為毒品大流行負責。
至於台灣的海洛因成癮狀況,第一代的使用者散落在各個社會階層,1951年的《聯合報》報導開始出現各種海洛因的使用者,有舞廳的舞小姐,也有賭場圍事的兄弟,甚至有滇緬逃難來的僑民,農業學校的老師,有的則是日據時代的鴉片吸食者因無鴉片可用,轉用藥效相似的海洛因。

海洛因和安非他命共同流行

台灣的「第二代」海洛因使用者大多與黑幫關係深厚,而在80年代海洛因大流行還跟安非他命興起有關,余世禮是這一代成癮者的典型案例。他一開始因為太太使用安非他命減肥,自己戒心不足,也跟著使用。
安非他命在台灣盛行於1980年代後期,當年這款「新興藥物」是沒有法律規範的「合法」藥物,大量而便宜的藥物在電動遊樂場、KTV、茶館、酒店等八大行業裡隨處可見。直到1990年,安非他命才正式列管為第二級麻醉管制物。
余世禮因吸食安非他命無法入睡,經人介紹使用海洛因幫助入睡。這段日子持續不到一年,他便因持有安非他命而入獄。余世禮出獄之後,一無所有,索性靠著坐牢的人脈,賣起了毒品,還順勢加入竹聯幫。
當年,毒品生意橫跨外省與本省幫派。1988年開始在新莊市場收保護費的本土幫派份子陳俊儒重現當年的盛況:「你沒沾這種東西,是要怎麼出來跟人家混?兄弟聚在一起,就是比誰的藥純,上得快,你的藥好,代表你身分地位高。」他白天在汽修廠工作,晚上要跟著大哥四處交際應酬,為提振精神,他開始使用安非他命,為了平衡藥效,加入海洛因,不到半年時間,他成為「全職」海洛因癮者,連上街收保護費都開始變得吃力。
曾經開過茶藝館的楊逸,因與道上兄弟往來密切,最後茶藝館轉型成兄弟吸毒的場所。
多次出入監獄的楊逸,在1990年代初期,於高雄鳳山開設茶藝館。本因重傷害和逃兵入獄的他,出獄後也想「重新做人」,「我們一輩子往來的都是這些人,開店做生意,來『交關』的也是這群人,要做好,很難改。」他的茶藝館開設沒多久後,不賣茶了,改賣起安非他命。當年的茶藝館像他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並不罕見。
楊逸的茶館初期也提供客人俗稱「紅中」「白板」的「精神抑制劑」,它本身也被歸類為毒品,但楊逸用它們替客人減緩吸安帶來的不適。這兩者是早年常用於醫療現場的鎮痛、助眠藥物。但助眠的效果比不上「神藥」海洛因,很多藥癮者都說:「打一針,睡得非常沉,一輩子都沒睡得這麼舒服,醒來又充滿活力。」隨著「神藥」的流行,楊逸也搭配安非他命,賣起海洛因。
買家來訪時,楊逸會拿出一個龍角散的小鋁盒,裡面裝著的也是如龍角散的白色粉末:「用煙頭沾著,點煙抽,當作交際,也當是試藥,當時藥便宜,可以這樣請客。」當年的成本大約是這樣的:沾一下,可抽2口,約莫2,000元台幣,一支煙可以沾5次,約10,000元。
海洛因利潤高,楊逸說,這些錢不能存銀行,全堆在他的床板下方,他名符其實「每天就睡在鈔票堆」上,「每天出門,就捉一把出去,我媽有次幫我整理房間,掃出一堆鈔票,嚇了一跳,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麼生意。」楊逸說,有些兄弟是靠「戰酒家」來交陪,他則是用藥來跟大家交朋友順便做生意。他已算不清那幾年他到底賺了多少錢,只記得之後,一次又一次的毒癮發作和一次又一次進出鐵牢的日子。
海洛因隨著安非他命這兩款毒品一抑制,一興奮,兩種完全相反的毒品相互結合造成大流行,是台灣獨有的特色。
隨著新興毒品興起,海洛因逐漸「退位」,但仍有一群死忠的「擁護者」,過來人余世禮這樣說:「有人說,現在4、5種新興毒品加在一起,用起來也有像4號仔(海洛因)的茫感,說這話的人就不懂,用海洛因是身分地位的象徵,我們怎會跟你們小朋友玩一樣的東西?」

毒品成癮者崩潰的人際關係

毒品代表身分地位,加上極大的生理成癮性,這群80年代的成癮者,隨著年歲增長,不斷在毒海裡浮沉。再加上刑期漫長,即便出獄了,面對的也是情感、經濟支援系統的瓦解。
阿金(化名)是其中典型的悲劇。他原是幫派裡賭場的圍事,日進斗金,看著身邊的大哥吸起海洛因,也跟著施用。成癮之後,媽媽屢次勸阻無效,最後入獄,被判了13年。
媽媽在他執刑前到看守所探監,領了1,530元給他,說是她戶頭裡僅有的錢,她還告訴兒子:「我以後不會來看你了,自己好好保重。」阿金不疑有他,還回話:「妳不用來沒關係,路上太辛苦了。」
2個月後,警察帶著幾張相片來監所請阿金辨認。一張是一具白骨,脖子綁著粗繩,掛在樹上。一張是,屍體的腳腐爛成白骨,掉落在地上。阿金看到第3張照片,是屍體身上的證件和一把鑰匙。他認出來了,那是家裡的鑰匙,而身分證上果然是母親的名字。
至此,阿金在牢裡放聲大哭。他想起,媽媽為了勸他戒毒,曾經撂下狠話:「你再吸,我就死給你看。」媽媽這次真的履行毒誓了。
現在是晨曦會傳道的陳俊儒曾是新莊一帶的角頭,也是多年的海洛因使用者。
這種親人關係的崩裂是所有海洛因成癮者的共同難題。陳俊儒都戒癮若干年了:「只要我待在廁所裡久一點,晚上出門買個宵夜,我媽就會非常緊張。」蔡明蒼也有相似的經驗:「以前沒錢就回家鬧,家人不敢讓我知道家中的金錢狀況,買新房子我也不知道,我一回台中老家,他們就開車逃去南投新房避難。」
海洛因是一級毒品,市場價格昂貴,許多施用者一天要花上萬元,為了解癮,最後也走上販賣的路。曾是成癮者,現為社工的臧興國以過來人的經驗解釋:「用海洛因的人賣藥只是為了賺一點其中的差價解癮,並不是真的想靠此發財。」成癮者的世界裡,所有的快感來源都是圍繞在海洛因,錢、性愛、親情都是不重要的事。
為了微薄的轉賣差價,這些成癮者很易揹上販賣的重罪,加上一級毒品刑期長,一關7、8年起跳,家人的關係根本沒有機會彌補。刑期結束後,一個人面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社會,沒有親情支援系統,只有牢裡的「損友」。
蔡明蒼因毒品在牢裡待了8年,出獄後,發現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幾經努力才得以復歸正常生活。
蔡明蒼被關了近10年,出獄後:「回想起我過去的日子,不是在吸毒,就是在躲警察,坐牢可以和牢友聊毒聊女人,時間過得很快,但出來後反而不知道要跟一般人聊什麼,常覺得自己與正常世界格格不入。」關太久了,時間感都變得扁平:「我同年紀的親戚都成家立業了,我心情上像是剛退伍,明明都32歲了…。」
由於母親的死,阿金刑滿出獄,決定做個好人,雖然只有國中畢業,又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他努力準備,最後高分通過廚師考試,並成功在一家老人院裡擔任廚師。這個話不多,神情凶惡的大個子,總是默默完成院裡各種吃重的雜務工作。還曾經被院民票選最受歡迎的員工。

穩定工作是回歸社會第一步

長期服務毒癮者回歸社會的利伯他茲基金會執行長周涵君認為:「與家人和解的第一步,通常就是從擁有一份穩定工作開始。」成癮者大半人生都沒有一份正經合法的工作,常向家人要錢:「當你可以寄錢回家,不管是寄多少,都是在告訴家人,我可以自主了,我願意補償家人了,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然而工作機會得來不易。余世禮現在負責媒合成癮者回歸社會後的求職工作,他指出:「海洛因成癮者通常都有點年紀了,工作機會不多,大多是保全和廚師。」近年法規改變,保全業也被要求無前科,這些成癮者多半只好在一些小型大樓、社區裡,在灰色地帶擔任類似的工作。
廚師算是較合適的工作:「至少是一技之長,賺點小錢,你還可以開個攤子養活自己,很多打海洛因的,最後出來都去當廚師。」
阿金看似幸運,如願找到工作,一切走在軌道時。但他有個心魔,每逢母親節,他就想死去的母親,「警察拿給我看的那3張照片,一直浮現在腦海裡…,媽媽來不及看到我變好,我這麼努力變好,還有意義嗎?」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一路支持他的大姐,突然因動脈瘤過世。
這世上能值得他努力的人都不在了,他也不要這個世界了。於是,又重回海洛因的老路上。

毒癮其實也是心病

「打了藥就可以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所有打海洛因的人,藥打下去的那一刻,都是很衝突的,一方面覺得,癮被解決了,很舒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怎這麼爛,傷害了這麼多人,克制不了自已的欲望。」他打藥之後,四肢癱軟,無限的自責混著藥物的快感,把自己丟進無止境的黑洞裡。「感覺自己變得好小好小…。」他這樣形容。
此後,他多次反覆發癮,直到進入由NGO團體辦的「治療性社區」,在裡面與成員重新建立起情感的依附、支援系統,毒癮已超過一年沒有再復發了。社工臧興國說:「戒癮是一輩子的,一定會有癮來的時候,你要承認自己是軟弱的,要懂得跟週遭的人求救。」
成癮不只是科學上的生物機制反應,更重要的是無形的心理重建。陳俊儒出獄後,走投無路到晨曦會戒毒:「家人放棄我了,在這裡,有一對一的指導員,每天跟著你生活。」3個月後,陳俊儒狀況好轉,他急著想回到社會裡,找一份工作過正常的生活。結果卻被勸阻:「你吸毒吸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3個月之內就完全調整好心理狀態?」
半邊臉因口腔癌而切除的臧興國,即便開刀手術前夕,仍忍不住吸食海洛因的衝動。
工作是復歸正常社會的第一步,但也不能過於心急。社工臧興國曾經輔導過一位海洛因成癮者,被關了8年,好不容易戒癮了,回歸社會後的工作是7-11的店員,沒多久,毒癮復發了。「我們事後檢討,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的工作環境是向外開放的,他欠缺人際支持和包圍。一下子被丟在外面,一個人面對這樣的狀況。心情不好,遇到不對的人,整個就沉淪了,到現在他再也沒回來了。」
不僅如此,求職之前還要尋求「債務協商」,臧興國說:「這些毒蟲通常根本不知道自己銀行欠了多少?交通罰單欠多少?不先解決債務,就算找到工作,1/3扣給銀行,戒癮這麼辛苦,好不容易有工作,拿這麼一點錢,何苦?最後又重回老路了。」他以自己為例,出獄時負了60萬的債,沒有協商,每個月被扣10,000多的新水,協商後每個月只需付3,000元:「債的問題解決,你的生活才會看到穩定的希望。」
除了各種社會因素之外,即便純就生理上的戒癮手段來看,主流的美沙酮戒癮治療也有各種難題。

海洛因成癮者是監所常客

原本是讓海洛因成癮者服用替代性物質「美沙酮」,借以斷除海洛因的癮。只是,美沙酮本身也是易成癮的「毒物」。 晨曦會近日曾收到2位老煙毒犯「報名」戒毒,他們服用美沙酮已經長達8年,海洛因戒了,卻美沙酮成癮。「你很難說美沙酮是完全的好還是壞,它有點複雜。」晨曦會的蔡明蒼用一句流行於「毒友」之間的俗語,點破這個是解藥又是毒品的尷尬身分:「有錢拿來捅(指針頭打海洛因);嘸錢美沙酮。」
海洛價格昂貴,使用後,人易昏睡,無法工作。相比之下,替代療法的美沙酮,一個月2,000元,每天服用一次,用完之後,人是清醒的,仍有辦法工作。很多藥癮者,癮來了,買不起海洛因,便先用美沙酮頂著,等下次手頭寬裕了,再回頭去買海洛因。或是用了美沙酮後,精神良好,還能去打個零工,賺點錢,有錢之後再去買藥。戒癮的同時又成癮,各種因子交雜在一起,讓治療更形複雜。
海洛因成癮者成功戒癮者不到2成,其餘8成的成癮者只能反覆出入監所,隨著年紀增長,被這個世界自然「淘汰」。臧興國手上有名個案,64歲被判戒癮治療,繳完戒癮的費用後,身上連100元也沒有了。臧興國說:「我很想建議他再被多關幾個月,出來滿65歲,剛好可以領老人津貼。」
他工作的機構經手最老的出獄海洛因毒犯是「84歲」,未來,這很可能不是唯一的案例:「我在監獄看到60歲、70歲的都有,關出來也都要80了。」一輩子在牢裡,出獄後家人也不願意接受,連一般的養老中心也找盡各種理由拒收,「他們一看到煙毒犯又是海洛因就怕,有些早年的煙毒犯還有HIV(愛滋病),通常會用床位不夠回絕你。」
海洛因成癮者在台灣大多年紀偏大,有的出獄已經80歲,無處可去,最後流落街頭。
機構拒收,又無力謀生的煙毒犯,最後只能到路上流浪:「被警察巡到3次就是有註記的街友了,但真實的狀況則是,連遊民中心也不敢收煙毒犯。」這些年長的海洛因成癮者,差一點的就流落街頭,等某一天用藥過量結束生命,運氣好一點,最後由幾個民間團體協調完成安置。
海洛因毒王的地位傲視世界超過百年,「毒王」在台灣「擁護者」年輕時,也曾是道上呼風喚雨的兄弟。歲月過去了,毒王地位依舊,只是「兄弟」們已老,仍在苦海裡浮沉。毒品成癮問題,轉眼成養老安置問題了,時代終究還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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