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大咖】我不是那個最有天分的人 盧彥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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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20年職業賽,身上帶著許多傷,38歲退役的盧彥勳, 在職業選手這條路上,早就已經是超時賽。
打了20年職業賽,身上帶著許多傷,38歲退役的盧彥勳, 在職業選手這條路上,早就已經是超時賽。
職業網球打了20年,今年東京奧運賽事結束,盧彥勳也退役了。
11年前他曾闖入溫布頓八強,世界男單最高排名第33名,至今仍是台灣男子網球最好的成績。接下來他要成立網球學校,讓台灣選手在出國比賽前,可以先有經驗值。
盧彥勳說,自己真不是那個最有天分的人。然而大家可以自己填空、延伸,其實他是那個最努力也最堅持的人。在網球這個領域,能力條件是混合的,一個要素往往包含另一個要件,而努力與鬥志,更能精準闡述盧彥勳的特質。面對人生下半場,他的語氣不疾不徐。
至今,大盧彥勳4歲的哥哥盧威儒,仍是盧彥勳的經紀人。盧威儒也是弟弟職業網球之路上,最堅強的後盾之一,想起弟弟初打職業網球時,是用傳真機報名的;遇到障礙時,他得打電話去問,而對方傳真的回覆確認,也可能隨著時光褪淡。

找尋接班人 盧彥勳

1983年8月14日生。2008年北京奧運擊敗當時世界排名第6的莫瑞(Andy Murray)。2010年溫布頓公開賽打到第5盤,擊敗美國選手羅迪克(Andy Roddick),進入前8強。世界男單最高排名第33名。自2004年雅典奧運起,連續5屆參加奧運,被稱為「台灣隊長」;2021年東京奧運任國家隊掌旗官,此次奧運後宣布退役。目前正籌備網球訓練基地,預計年底至明年初啟動。

全家征戰 邀媽媽觀賽 什麼事都別做

不像現在有網路,一切都非常方便了。回想過去,那真是一段艱辛的日子,卻也是盧彥勳兄弟很懷念的日子。
盧彥勳不是家境優渥的人。他17歲時,仍在壯年的父親心肌梗塞驟逝,媽媽當了幾年活雞中盤商,後來為了陪盧彥勳打職業賽而退休。這段職業比賽的最前期時光,是盧彥勳所懷念的。「比起溫布頓,讓我回憶更深刻的就是,在辛苦的階段,怎麼樣從零到有的那個過程。媽媽早期陪著我,哥哥在前期的時候放棄工作陪我出去比賽。那一段,是我們家庭的回憶。」
知道自己的身體 適合什麼樣的調整, 其實也是經驗使然。 這種累積得來的經驗值, 盧彥勳想要傳遞給下一代選手。
11年前,盧彥勳與大會第五種子羅迪克(Andy Roddick)鏖戰5盤之後,搶下溫布頓八強門票。那當然是盧彥勳的聖戰。不過他承認,「其實我們在家很少討論溫布頓怎麼樣,反而會跟我哥開玩笑說,你看媽媽跟我去過很多沒那麼進步的國家⋯」
媽媽陪盧彥勳去過30幾個國家。當時母親希望減輕經濟壓力,也想幫助兒子有更好的表現,甚至會幫盧彥勳按摩、洗球衣,即使到了國外,也沒時間好好享受。後來盧彥勳在職業後期有自己的團隊後,就邀媽媽來看比賽,「我跟她說,就來看比賽,不用幫我洗衣服或想著要幫我做什麼⋯」
今年是盧彥勳第5度參加奧運,第一場就對上第四種子球員。當時他因比賽離家兩個多月了,太太跟長子提及爸爸的對手是誰。「我兒子就說,為什麼爸爸都對到排名這麼前面的⋯然後他頓了一下說:『這樣子爸爸有可能第一輪就輸,可以早點回來。』」
個人運動項目本就是孤獨的, 盧彥勳有許多與自己對話的時刻, 但他的背後, 永遠都有家庭的強大支持。
話語及此,盧彥勳也頓了一下。我想像口罩下的他,露出思及兒子時的笑容。而他也不會對孩子的童言太過認真,因為他知道,小孩對這些事的反應,跟大人所想並不一樣,「我反而會覺得開心,背後有這麼多家人支持我。」

雙贏人生 苦練換成績 孕育希望沃土

「確實,在高壓力的生活型態下,我有一個家庭的避風港。」拍照時坐在沙發上,盧彥勳笑說自己已經很久沒坐在沙發上了。他的長子7歲,一對雙胞胎兒子四歲,回到家中,他陪著3個兒子玩耍時,總是坐在地上。
盧彥勳語氣平平實實,可是說出的內容,比他贏球了還霸氣。「對我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好擔心跟害怕比賽時會對到誰。因為我很清楚,贏了,我還有下場比賽;當輸了,我還有我的家人期待我回家,可以跟他們一起生活。所以我覺得,我常常處在雙贏的局面。」隨著年紀,他不再是以往那個在場上總是過於急躁的擊球者。事實上沒什麼好急躁的,畢竟38歲的他,才剛開始五盤之後的下半場。
總是在比賽中徹底放電, 才能重新蓄電, 如今盧彥勳也在適應自己生涯 不得不的體能改變。
即使盧彥勳的身體跟心靈都還在適應不比賽的狀態,彷彿身體裡有個關於國際賽的時鐘。比如他總是會想起,以前的現在,自己應該正在準備什麼比賽。他曾經以土法煉鋼式的方法訓練,遇到專業的團隊後,才發現什麼是有效率的訓練,過去的自己曾走過好一段冤枉路。
退役之前,盧彥勳就已經在籌備網球學校,目前已與真理大學簽訂意向書,可望於年底或明年初啟動。盧彥勳說,20年來累積了許多經驗,他希望創造一個平台,讓未來台灣的年輕選手,即使沒有大筆金錢,也可以在台灣有一些較正規、具計畫性的訓練。
這一切,正是因為他知道過程有多苦。「製造更多的可能,讓沒辦法出國的小孩有機會。台灣有很多具天分的小朋友,如果礙於經濟狀況,這樣子滿可惜的。」
為什麼想做這件事?他直言:「我看過太多選手,這些選手跟我年輕時比較,他們都比我還有天分,為什麼我做得到,他們不行?我希望用我的例子鼓勵他們。當然我有成績,但在很多人眼裡,我不是那一個可以成功的種子。」
奧運之前,盧彥勳已離家兩個月比賽,在法網公開賽男單首輪,他打到渾身汗濕。(東方IC)
除了球場上的努力,這一路有太多取捨。在所有人都對盧彥勳說「夠了」的時候,他往往是那個練到遠超過「夠了」程度的人,因為那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條件。「你可以怨天怨地,或說這個社會對我不公平,那都無濟於事。我把可以控制的事情做好。反過來想,只要我們今天給出更好的資源、更好的訓練,我相信有很多選手,會有更好的成績啊。」

探求極致 扛孤僻之名 背後自有堅持

我問盧彥勳,什麼是他關於網球的「道」?這是一個很抽象的、但盧彥勳顯然一再思索過的問題。是道也是道路,他說:「可以是Your way。但負面一點,也有人說你是孤僻的,因為這條道路,跟其他事情是完全不同的。」
莫瑞(左、Andy Murray)曾是世界球王,盧彥勳(右)跟他交手3次。2021年東京奧運,兩人互換了紀念性的奧運徽章。(翻攝自盧彥勳臉書)
盧彥勳曾在台灣的體育制度裡衝撞,多年前為健全體制,他向網球協會提出建言,希望多照顧選手。關於代表國家出賽,與自己打四大賽的目標之前,影響他至深的教練、經紀人霍多夫(Dirk Hordoff)曾勸他要有所取捨,「後來或許人家覺得我孤僻,覺得我好像自視甚高。」他眉頭一皺,「問題是,我若不這樣子做,沒有辦法把全部精力,完完全全地投入我自己的目標。消耗磨損之後,也許根本就到不了我自己想要達到的。」
盧彥勳想得很多,但他的個性本是如此。「我覺得我的個性愛鑽牛角尖,太追求完美的時候反而給自己很大壓力。所以,有時候其實我並不是這麼快樂,很想要再更好、再更好。很多教練都說夠了,應該要讓自己放鬆,他要我不練習的時候,我都一直想著要怎麼樣練習,想到會失眠。」或許,盧彥勳已經開好了自己未來的訓練「菜單」:要快樂,要放鬆。

場邊側記

對於運動員的處境,盧彥勳清楚, 「有得牌的,我們給掌聲跟鼓勵; 但是沒得牌的, 我們也希望有更多人支持他們。」 這是體壇前輩的態度。
拍照時,盧彥勳的笑容是很運動選手式的,有一點僵硬,而且角度固定。要跟他說說話,嘴角的線條才成了弧形。但他沒有抗拒改變,「拍照也是要去學,這都是新的體會。不是說我們球打得好,下一個階段就已經都準備好。無時無刻,我們都要維持跟保持學習的態度啦。」這當然也是他的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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