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人間】我就這樣沉迷線上博弈 疫情下的成癮現象與戒癮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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瑋恩因接觸賭博而負債,生活、家庭關係、經濟都受到嚴重影響。
瑋恩因接觸賭博而負債,生活、家庭關係、經濟都受到嚴重影響。
疫情3年,除了居家辦公造成宅經濟爆發式成長,更有一項產業無聲蔓延:線上博弈。刑事局統計資料顯示,2020年全台網路賭場破獲件數為635件,2022年破獲件數增為1,226件,成長整整1倍。疫情下的經濟焦慮、人際隔絕、網路與手機發達,都成為賭博成癮的關鍵誘因。
台灣視賭博為非法,卻對成癮者視而不見。2020年,台北市松德醫院首創博弈門診,近2年發展出團體治療,越來越多債台高築、親友翻臉、甚至動念輕生的成癮者願意尋求協助。
過去老一輩瘋六合彩、大家樂,現在線上博弈則有族群年輕化的趨勢,危害比實體賭場還要大。我們專訪3位年輕人,談談他們為何沉迷線上博弈?如何與家人坦白?戒除賭癮又為什麼那麼困難?
33歲的瑋恩(化名)與我們約在咖啡店見面,他穿著簡便運動服、沒梳洗打扮,宅氣逼人。也難怪他面容憔悴,他目前擔任夜班客服人員,每月得支出近新台幣10萬元還債,一天吃二餐,靠便利商店的咖啡、便當、茶葉蛋果腹,下午應是他的睡眠時間,他仍努力起床受訪。

嘗快錢甜頭 借貸搏翻身

他拿出手機,給我們看一個名叫GS的線上博弈平台,打開試玩帳號,快速點選了幾個數字,一分鐘後開盤結果出爐:贏了1,500元。「一開始是朋友介紹我玩極速飛艇,它是用押數字的方式下注,類似賽馬。」
那是2021年6月,全台三級警戒下,瑋恩的父母在市場擺攤賣熟食,生意大受影響。「朋友在臉書限時動態貼出廣告,說『投資賺零用錢』,他給我3,000元的資金,我自己儲值1,000元,慢慢上癮後把1,000元輸光,又存入1萬元,想著把輸掉的1,000元贏回來就不玩了。」賭客甚至兼職當業務,拉他加入LINE群組、YouTube會員頻道,內容全是報明牌、炫富,似乎在說:既然可以短時間內賺大錢,何必辛苦工作?
他漸漸感覺線上賭場是提款機,那癮頭像一盞燈,在人脆弱的時候發亮,朝你招手。
瑋恩接觸線上博弈不到1年就負債高達400萬元,他發現自己並非朋友圈中唯一受害者。
不久後,他又存入2,000元,贏了23萬元,嘗到甜頭。手機與網路太方便,不論儲值、轉帳或下注,利用零碎時間就能完成。慢慢地,下注金額越來越大,從10元增加到幾萬元一注,短短3個月就沉迷其中。「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一直在贏錢,大概贏了3、40萬元,又全輸掉。賭博最可怕的是你會把贏來的錢當成自己本來就有的,輸掉30萬元,會有強烈想翻本的念頭。我想再投錢進去,就開始借貸。」
從信用貸款、當鋪到高利貸,短短幾個月,債務就滾到300多萬元。「一般人覺得你怎麼會去借高利貸?但是輸錢時被錢追著跑,想翻本也好,想擺脫現階段困境也好,缺錢、急了的時候,判斷力不是這麼理智,心裡想的是現在有錢來了就好,反正一分鐘就賺1、2,000元,一天下來總可以把利息賺回來吧?」四處借貸只為了再賭一把,想一次翻轉。

賭場數位化 成現今趨勢

付不出錢,只好向家人開口,母親拿出60萬元處理掉最急迫的高利貸,「媽媽的反應滿冷靜,因為我大伯也有賭博,爸爸以前也賭過六合彩,他們相對可以理解。」
瑋恩展示線上博弈平台的真人發牌百家樂,形式多元,可依個人喜好選擇。
但瑋恩還是停不下來。他體認到線上平台有作弊風險,又找到另一個他認為較可信的平台Taiwan GS BET。他點開手機,七彩繽紛的圖片顯示各種賭桌:真人發牌百家樂、自行翻牌互動式體驗、背景實境秀,隨賭客依喜好挑選;還有最新穎的區塊鏈技術,他解釋:「每張牌開牌後可以用區塊鏈技術去驗證,就沒有作弊的可能性,給更刁鑽的賭客玩。」
不到一年,債務累積到400多萬元。他想停,卻發現無法靠自己的意志力停下來。瑋恩沉迷線上賭博的時間點,正是全球博弈產業急速上升的時候,去實體賭場與人互動的行為模式不再,轉變為孤獨的線上賭徒。
刑事局偵查科股長王順隆表示,近3年線上博弈在台灣確實成長迅速。
台灣網路賭場破案件數2年間成長整整1倍。刑事局偵查科股長王順隆說:「這3年網路賭博確實有成長的趨勢,實體賭場被抓的風險比較高,大家就轉到網路。」
賭博如同菸酒、毒品具成癮性,台灣雖有毒癮、酒癮的專業戒癮機構,卻缺乏賭癮相關資源,風險與成本全由個人與家庭承擔。以香港、澳門等賭博合法化的地區為例,香港賽馬會會負起企業社會責任,分配部分盈餘投入專業機構,進行衛教宣導、賭癮戒治、尋找高風險家庭。

賭癮難根治 陷惡性循環

2020年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松德院區首創博弈門診,除了藥物治療,也進行個別諮商,2021年開始發展團體治療。2月11日週六上午,農曆年節剛過完不久,我們來到松德醫院,採訪還在試驗、發展中的團體治療。
40歲的Melissa(化名)是積極參與的成員之一。她十多年前去澳洲打工度假,在國外賭場迷上德州撲克,她這樣形容德州撲克的趣味:「每個人手上2張牌,桌上先開出3張牌,我的牌跟這3張湊,翻第4、第5張的時候再決定要不要跟注,或是棄牌,每翻一張牌整個局面就會大改寫,推理過程很有趣。」她參加國外知名錦標賽,金額愈打愈高,「入場費10美元打不過癮,最後就去打一局3,000美元的。我不只一次拿過第一,那個勝利感會超出贏錢的感覺,覺得自己很厲害,打敗1,000多人。」
益智推理的表象,掩蓋了牌局其實還是由機率決定結果的事實。Melissa在電商公司擔任行銷,個性開朗,說起話來條理分明,她一直不敢讓家人知道自己賭博成癮,工作十多年下來,不僅沒有存款,還負債百萬元;與銀行債務協商,攤提10年還款,她一直穩定還債,今年是第6年。她努力戒賭,嘗試過很多方法:上健身房、找朋友聚餐、轉移注意力…。
Melissa認為德州撲克的推理過程很有趣。圖為德州撲克牌桌。(翻攝畫面)
Melissa原已停賭1年,今年農曆年又復賭,廢寢忘食賭了8天,輸掉十多萬元,家人終於發現了。「過年真的很無聊,臉書上所有朋友都在賭博,觸發的點是有一筆錢在我的帳戶,我想了2天才出手,一開始想說玩50美元就好,但開關一打開真的就沒有辦法。」
成癮防治科臨床心理師徐士閎在一旁聽了點點頭說:「這就是漂移。」他解釋,復賭並不是突然發生,而是像船隻慢慢漂離港口,當你意識到時,自己已經在海上了。「誘因不會只有一個,總是伴隨、堆疊,慢慢越來越嚴重,或是情緒出來,堆疊之後就會陷入循環。」
Melissa繼續說:「如果沒被家人發現,我可能還會繼續抝錢出來,但我身心俱疲,這10萬元我真的抝不回來,就全說了。」那混合著愧疚與鬆一口氣的心情,「這幾年要說不同的謊言去騙他們,真的好累,例如家人想資助我買房子,但我的財務狀況根本無法負擔房貸,就要一直說很多不同謊言。」

線上博弈成趨勢

美國市場研究和諮詢公司Grand View Research研究,2021年全球線上博弈市場規模為465.76億美元(約新台幣1.4兆元),2022至2027年預估年增長率11.5%,預計2028年規模將達到729億美元。

英國全球博弈數據和市場情報供應商H2 Gambling Capital則統計,電腦、手機已經主導歐洲市場,占80%以上。

創團體治療 建情感支持

2021年初,徐士閎在醫院指示下與幾位心理師草創團體戒賭治療,年僅28歲的他笑說:「沒什麼經費、人力,資料非常陽春,教材都是用影印機印的,到8月才集結成一本書。」之所以開設團體,「是因為注意到賭博成癮的個案,社會支持比較差,他們幾乎把朋友的錢都借光,沒有人要跟他們當朋友,團體不只同時治療多人,成員的互相支持也很重要。」
臨床心理師徐士閎帶領戒癮團體2年多,他坦言台灣對賭癮的研究確實不多。
徐士閎表示,台灣對於賭博成癮的研究確實較少,1980年代美國精神醫學會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將賭博視為衝動控制障礙,2013年醫學觀點才轉變,第五版手冊將賭博歸類為第一種行為成癮,終生盛行率0.4%至1%。「常聽到的遊戲、購物、吃糖都還不是正式的行為成癮。賭博比較著重在腦部的酬賞系統,賭博的性質本身會讓大腦的酬賞系統非常活躍,進去賭的一瞬間大腦多巴胺就大量分泌,一旦活化、進入迴路很難停下來,就會一直做。」
徐士閎參考藥癮、酒癮的戒癮模式以及國外賭博成癮的文獻,設計課程內容,第一階段目標是停止賭博。「有些個案剛開始戒賭動機還滿模糊,不認為自己已經賭博成癮,需要花時間建立信任。我們會教導一些技巧,例如辨識認知偏誤——成員會認為連續輸了好幾把、下一把應該會贏;就像連續10次丟銅板都是正面、第11次就會下注反面。這是普遍人類的思維,但客觀來講,下一把的機率還是1/2。」

嚴控管財務 設立代理人

臨床上最常見的個案年齡層介於30歲至50歲之間,男性多於女性,「這個年紀通常財務獨立管理一陣子,可能賭博一段時間,出了trouble,家人幫忙cover一陣子,又再出trouble,真的沒辦法了才會進到醫院,所以我們見到個案的時候,都賭博一段時間了。」徐士閎觀察,年長者有玩當沖、期貨,也有簽樂透的,年輕人很多則是玩球版、百家樂,「後來發現玩什麼遊戲不是重點,而是會把小金額玩到很大金額。」
無論線上線下,賭博在台灣皆屬非法。示意畫面。(東方IC)
賭博成癮由輕到重可分為娛樂性、問題性、病態性,「娛樂性賭博會假設如果有一些問題,可以調整回來,病態性就是沒辦法自行調整回來,需要醫療協助。」團體也教導如何重新管理財務、設定財務代理人,徐士閎解釋:「把所有提款卡、帳戶交給代理人,代理人每週發生活費給你,你可以上班、吃飯、吃零食、喝飲料,過得剛剛好,但不會有多餘的錢去賭博。在我們的經驗裡,賭博成癮的人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如果錢太少,他會覺得不如用500元拚一把,心想如果贏到3萬元就舒服了,但500元輸掉,他會覺得受不了,就會借錢再去拚,形成循環。」
他翻開手冊,裡面夾著一整排貼紙,紅色代表有賭博、橙色代表有賭博念頭但沒有賭、綠色代表沒有賭博念頭,貼在日曆表上,每天自我監控,「我們會討論哪些情況比較容易誘發賭博?面對這個情況該怎麼辦?」他觀察,若能嚴格自我管理,即便後來復賭,金額也會控制在一定範圍。
賭癮戒治需要家人協助管理財務,但多數人不能理解何為賭博會成癮,遑論債務拖垮全家。Melissa很欣慰家人願意陪伴她一起進行治療。

父母幫還債 家庭現裂痕

松德醫院也提供家屬衛教與支持團體。31歲的Summer(化名)曾帶母親參加,他在網路上為自己取名為Summer32,用以自嘲:30歲前就輸掉2個1,000萬元。
Summer剛出社會、跌跌撞撞找工作時,面臨巨大的自我懷疑,剛好高中同學揪他:要不要一起賭地下球版?那是最可怕的信用版,亦即不用儲值、不用抵押任何東西,就可以下注。
「我一開始就知道這種東西長久押下去不會贏,起初我堅定告訴自己不能沉迷,但真的陷下去之後,賭癮發作當下不會想到其他解決方法,覺得只有繼續賭才能翻本、贏錢。」他從籃球賭到棒球,甚至俄羅斯冰球、土耳其籃球,「根本不了解就亂買一通,籃球是台灣時間早上開打,到了晚上沒有籃球可買,就找其他國家的比賽繼續下注,一整天時間都被比賽填滿,工作時一直關注比分,享受的不是看球賽的過程,而是看比分會不會往對我有利的方向走。」起初債務50萬、100萬元,莊家卻假裝替他著想,讓他分期付款,慢慢養套殺,債務滾到1,000萬元。
Summer自嘲30歲前因賭博輸掉2千萬元。(Summer提供)
Summer只好找家人幫忙,「家人很生氣,但能怎麼樣?聽完之後,他們很失落癱在椅子上,想說該怎麼辦?」父母拿出存款幫忙處理一部分債務,並找律師簽下切結書,說明已還清債務,從此與債主不再有任何關係。那段時間,父母需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他們拿出真金白銀幫助我,他們說:『你要心理夠堅定,再賭就是不愛爸媽。』我很絕望,想要看醫生,但2020年時我找不到跟戒賭相關的台灣資源,只找到澳門的,想說還是靠自己。」
戒賭時他渾身不對勁,就連追劇也無法進入劇情。不到半年,Summer又接觸到美股、期貨、虛擬貨幣,起初賺了十幾萬元,之後又是一路輸,甚至把房子拿去抵押,又損失1,000萬元。「陷入的思維跟之前賭球是一樣的—我只能靠這個東西翻本,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面對這麼龐大的損失。」
「那時候再搜尋跟戒賭相關的醫院、團體,我是不是因為有病才會這個樣子?才會去松德。」他記得,第一次帶母親參加團體治療,「她就是爆哭,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一直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母親可以接受賭博是一種疾病嗎?「她還是很排斥這是一種病,但行為上她願意用醫生的治療方式跟我相處,例如協助管帳。很現實來說,爸媽付出那麼大的代價,2,000萬元的存款沒有了,是很沉重的經歷。一個人就這樣給你那麼多錢幫你擦屁股,想到還是會覺得,哇!很愧疚。」他過去經常與家人一起出遊、吃飯,但如今,幸福美好的家庭破損,難以回復如初。

抓網路賭博 難溯經營者

Summer將自己接受賭癮治療的經歷錄製成Podcast,許多有同樣困擾的網友紛紛傳來訊息,他成立Telegram群組,成員互相聊天支持。「我講出自己的經歷,讓他們知道有其他選擇,鼓勵他們去看醫生,尋求治療。」但他也觀察到城鄉差距:「中南部針對博弈的醫療、心理治療比較少,一般心理諮商太貴,都債台高築了,怎麼可能一小時花1、2,000元去看心理諮商?」
去年,他得知一位群組成員選擇結束生命。「他女友用他的Telegram帳號在群組跟大家講這件事,他之前還問我錄Podcast需不需要幫忙?我想他接觸賭博前應該是很熱情、善良的人,就覺得好可惜…」他僅知對方負債約100萬元出頭,成員輕生對Summer打擊很大,但他坦言,沒有太多能量支持其他賭癮患者;他每月得還債10萬元,生活費必須壓在1萬元內,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連喝一杯飲料都要擔心能否負擔下個月的電話費。
Melissa 10年來一直不敢對家人坦承賭博成癮,如今她尋求家人理解。
他已停賭超過1年,但醫師告訴他成癮像慢性病,只能控制,難以真正痊癒。Summer無奈苦笑:「想翻本、賺錢的念頭還是會有,誰知道我會不會明天衝動又去亂幹嘛了?」
對於台灣博弈產業,Summer認為:「要嘛合法化,要嘛嚴格禁止。合法化勢必會延伸出很多問題,政府機構就要有預防、治療的措施;嚴格禁止就是嚴厲懲罰。最可怕是像現在視而不見,很多藝人代言線上娛樂城,讓人覺得玩這個好像很潮,才是最可怕的。」
過去,台灣司法實務上認為線上賭博不在公共場合,不構成犯罪。2021年12月,《刑法》修法將線上賭博納入刑責範圍,目前多依據檢舉、網路巡邏循線偵辦,但線上博弈平台機房架設位置、服務人員據點多半在菲律賓等海外地點。刑事局偵查科股長王順隆坦言,在海外沒有管轄權,就沒有辦法偵辦,只能針對在台灣的客服、機房。
王順隆認為,對線上博弈平台的經營者應加重刑責,「我個人覺得《刑法》還有改進空間,但好不容易才把網路賭博納入處罰對象,要慢慢來。網路賭博增加是必然趨勢,危害比實體賭場還要大,跟你對賭的對象真的不知道是誰。實體賭場可以限制年輕人進來,但網路賭博沒有限制。」

個資疑遭洩 恐涉及犯罪

大量賭博成癮者不是求助無門,就是只能找港澳、新加坡的戒癮熱線。聖公會澳門社會服務處網站的統計資料顯示,服務對象有11%至15%來自台灣、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地。
徐士閎總結2年多來團體治療的成果:「第1年(2021年)沒什麼人,一整年統計下來共26人,第2年開始網路可以查到資料,人變多,有42人,今年應該會更多。」他補充,目前雖然還沒有療效研究、長期追蹤,但根據其中一梯次參與者的量表與問卷顯示,治療明顯改善賭博的嚴重程度與認知偏誤性,「個案至少會覺得團體治療是有效的,或是對他們的個人經驗是重要的。」
在各類線上博弈網站,充斥各種「註冊即享優惠」「輕鬆借款,快速到帳」的廣告,沒人會告訴你背後的債務陷阱與成癮風險。更糟糕的,是這類平台缺乏監管,存在販賣用戶個資與更多刑責風險。
Melissa(前左)每週參與松德醫院由臨床心理師帶領的賭博成癮團體治療。這天,只有她與心理師入鏡,平時約有10人一起參與。
瑋恩便因此涉入詐欺洗錢:「有人用我的銀行帳戶註冊街口支付帳號,別人轉錢到裡面,再去付錢,藉由這樣的方式洗錢。我沒有賣帳戶,也沒有當車手,應該是因為借貸過程中帳戶被拿去冒用,我現在是銀行警示戶。」
他將線上帳號個資改成家人的資料、換掉密碼,試著戒賭,但家人立刻接到有沒有貸款需求的詢問電話,「我判斷他們把個資賣掉,但我沒有證據。」他說健康、債務、家庭關係都可以用時間彌補,唯有刑案超出原先想像。他後來得知,朋友圈中也有其他人聽信當初那位友人的介紹,因而賭博、負債,原來他並非唯一的受害者。
債務的盡頭是更多非法,「我被詢問過要不要去菲律賓、柬埔寨工作?也被問過要不要出國摘器官?要不要做車手?」他慶幸自己還有一份穩定工作,還有家人,托住他不致墜落深淵。
問他對未來有什麼期待?他說自己想像不到未來,悠悠地說:「先腳踏實地還錢吧!光是維持現在的生活就精疲力盡,在還債的壓力下很難想像未來。」想對過去的自己說什麼?他像是悔不當初,雙眼無光,幽幽地說:「對自己有疑慮的東西,絕對不要找藉口輕易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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