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銷作家黃山料是金門人,幾年前在台北買了房子,今年他總算著手新家裝潢。關於家具,黃山料當然也挑了書桌,不過他透露,自己不是在書桌上寫作。聞言我突然卡了一下,那要在哪裡寫?黃山料拿起他的手機說:「我用手機寫作。」而且是先寫在個人臉書上,權限鎖定只給自己看,待累積2、3萬字後再用電腦備份、整理成初稿。
鏡大咖/以魔法對抗魔法的人 黃山料

在網路上總是招來酸言的黃山料,其實也是能召喚大批讀者的人。對上在短影音成長的世代,文字如何能有勝算。操作過自身影音品牌的黃山料,不是在書籍原有的消費者中找到他的讀者,他一開始就打定,要在池子外另闢新池。
也不令人意外的是,黃山料以手機寫作、先輸出在個人臉書,一開始就是網路原生文字,字數疏密自然生成網路習慣的樣子。他以魔法對抗魔法,然而,連這個你以為懂得使用魔法的人都不免也有些悲觀,「我不知道還可以再堅持多久。」
抖音當對手,精心定位養活自己

手機當魔杖 黃山料
1992年5月3日生。2017年創立公司,經營「一件襯衫」YouTube頻道及粉絲頁。2021年轉為全職文字創作者。著有散文集《好好生活慢慢相遇》、小說《好好再見 不負遇見》《那女孩對我說》《餘生是你 晚點沒關係》《人間孤獨,卻與你一見如故》《心很小 裝喜歡的事就好》等著作,連續4年為誠品書店年度暢銷總冠軍。2025年新作為《把日子慢慢變好》,為他8年來的日記集結。
「我沒有停下來過,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寫作。像我今早一醒來,就把我夢到的東西寫下來,寫完就睡不著了。」黃山料說。
黃山料曾是誠品連續4年的年度暢銷作家,作品總銷量已超過40萬本。今年初,黃山料發行新書《把日子慢慢變好》,首刷就是3萬本。5月發行暢銷慶功紀念版前,他幾天內親簽3,636本書。當出版業面臨產值連年下滑,這簽書數量就算讓人簽到腰痠背痛,仍幸福到不可思議。
即使黃山料寫的大多是小說,但他會將自己書中內容變成好入口、文體清爽的雞湯語錄,貼在自己臉書上擴散。黄山料寫作的工具是手機,從字數到語氣,都適合短打。以魔法對抗魔法的設定,從他決定全職寫作就是如此。黃山料說:「我寫的東西,滑過去一眼之內就可以看完。」更說:「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我的對手不是其他作者,而是抖音、Facebook、Threads⋯」

考量到許多年紀較小的網路原生世代可能沒有閱讀習慣,從小就是看社群上的文字長大:「一行26到28個字,如果超過,他們的眼睛可能吃不下去,閱讀起來負擔變大。」不過社群歸社群,黃山料說到,自己的書大概控制在6萬到7萬字,「只要你的排版夠舒服,這些字是吃得下去的。」也因此,他從排版到印刷紙質,都有自己的要求。
「每一本書都有遇到這樣的讀者,學校課本之外,第一次看書,就是看我的書⋯我一直希望把池子做大,不是要從原有閱讀人口去找讀者。」因而,黃山料把自己的書,設計成可以單篇看也可以整本看的形式。「甚至有人只看書名。一本書的閱讀方法有很多種,你能讀三十個字、一百個字也是讀啊!」在這注意力碎片化的時代,連行銷奇才如他也如此道:「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個時代的魔法太強大了。」
黃山料曾經營流量影音「一件襯衫」,這是廣告公司也是影音頻道名,他是創業者之一,必須身兼企劃與業務。想專心當文字創作者的他,後來砍掉公司近60萬人追蹤的粉絲頁。但要完成夢想,他必須定位精準,且得養活自己,因為暢銷作家黃山料,也曾經是不暢銷作家。
炎上的體悟,羨慕完全黑掉的人
黃山料創業第3年就想全職寫作,但又為了存錢,多做2年。他笑了出來,說到自己6年前寫第一本書,「那本《漂流青年》版稅一年只有14萬元,一定無法生活,所以我才會繼續在那間公司再做2年。」
因此他所做的,必須經過計算。他1年至少寫1本書,週看一次書籍報表。要成為持續的創作者黃山料,那個創業家黃山料不能退駕。

15年來搬家多次的黃山料說,自己行李最多3箱,衣服最多14件,一季就換。通常作家的標配收藏必定有書,但黃山料並不強調這些,他通常只看心理或商管類書籍,「華文創作類,我會讀好朋友的書,然後讀完送人。」
「可能因為以前做廣告公司的關係,我對市場比較敏銳,可是我又很努力在做我自己跟討好市場之間,找到平衡。」自黃山料成名之後,社群上出現許多相似的頁面,看得出來,他們想要模仿黃山料的成功模式,但就算能複製雞湯,卻沒人真的能複製成功。

所以,除了黃山料真的很會取書名之外,我多少也想理解他的祕密調味是什麼。他想了想:「我覺得我沒有為了寫而寫,每一本書都是我自己在意的課題,或是曾有的心結。很幸運,也正好是某一些讀者在意的點。」至少,他沒有想要學誰。
被人酸,他剛開始很在意。「以前很困擾,現在知道是這個工作的相應成本。」後來他甚至可以上薩泰爾的《狗屎寫手》脫口秀,每個地獄哏都在戳他的痛點。「我覺得很刺激、很好玩。我其實很羨慕那些,已經完全黑掉的公眾人物,因為那些完全黑掉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綁架他們。因為你看一個全黑的人,被潑更多髒水,他也是黑的。」
出過幾次公關危機,黃山料反而有所體悟:「一個要黑不黑、要白不白的人,被潑髒水的時候,他是不自由的。我現在就是這樣。」
自認戀愛腦,買房子卻不當成家
黃山料透露以前搬家時,都找附有家具的房子,「我不想擁有。對擁有,我有一種恐懼感,我希望我所擁有的,都是抽象的東西。」
黃山料今年發行的《把日子慢慢變好》,對此探討更多,這本書並不是小說,而是「少年」與「我」的對話,是他兩個自我,關於愛情與價值觀的對話。書中講到,他曾經花了許多錢購物,最後陷入混亂與焦慮。黃山料現在很怕對物品產生依賴,那反而不自由,提到台北新家更說:「我希望它什麼都沒有,只要有一些基本的物品就好。」

他強調,台北蛋黃區的房子是為了理財而買。「但未來我談了戀愛,可能就離開這裡。因為我是一個戀愛腦。我的另一半在哪裡,我的家就在哪裡。所以現在這個只是我的住處。」這狀態是既執著,卻又不執著,那到底該說是執著還是不執著?黃山料的愛情向來很以對方為中心,那是為了對方?還是為了自己?「我現在覺得,以對方為中心的愛情,有時候才是最自我中心的,因為以對方為中心,也是你的執念啊,那不就是你的自我中心嗎?」
這些問句的縫隙之間,可以是自我成長的契機,不過黃山料隨即透露了自己的另一面,「如果可以,誰想要成長,當幼稚的寶寶不是最快樂嗎?」看看黃山料過去的作品,像是小說《餘生是你 晚點沒關係》,就有許多自己失戀經驗的自我揭露。我忍不住問他,不會覺得太赤裸裸嗎?

「其實我會比較敢是因為,會讀書的人還是少數吧,如果我今天是發在社群上,我還不敢耶。」他很清楚社群就是放語錄,而買書的人不若社群上粗暴。因而,那些自我揭露,反而成了他與別人的交流和共鳴,而他也得到了被療癒的魔法。
場邊側記
與黃山料聊到他人際網絡裡的朋友,聊完,黃山料希望不要寫到對方,因為人名往往透露了很多事。黃山料現在總穿著印有他手寫書名的素色T恤現身,想讓他穿上外套拍照,他說了一個玄妙的理由,因為,外套是他的保護色,當他穿著外套、帽子一拉,他的讀者就認不出來是他了。為了安全感,他仍需要偽裝的小小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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