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迫不急待向世人宣告「我在讀書」的焦糖哥哥,最近也算是讀出一片天了。他因為書籍掛名推薦被中共打壓,上了報紙頭條,連總統蔡英文也在臉書上,以他為例做「英語教學」,還戲稱他是:「Brother Caramel。」
「我現在是三軍統帥認證的國家級焦糖了。」他臉書上的自拍照總是跟書本合照,連寫保養品業配文也不忘以一面書牆當背景,知識彷彿就是他的BURBURRY風衣和LV包。就連問他為何毫不顧忌對政治表態?「因為我有讀書。」沒幾句話便跳出馬克思、黑格爾、大衛哈維的名字,臉書上大談轉型正義、婚姻平權、兩岸關係。這是一個網紅搶當公共知識分子,而公共知識分子又拚命學當網紅的年代。
37歲的焦糖本名陳嘉行,這麼熱衷於「讀書」,是因為讀書對他來說是一件得來不易的事。「我國中的時候,就不知道活著要幹嘛,不是想去死,是覺得活著很累。」翻開他成長的相簿,只見他身材略胖,穿著樸素完全看不出有藝人的潛力:「當時沒錢買衣服,也不懂打扮,看起來很土。」一張在台中公園的合照,媽媽帶著4個小孩請路人拍照。這天,他們去監獄看坐牢的父親,回程順便到台中公園玩,留下少數的全家出遊照。
父親是賭徒,在他念小學前因聚賭被關。母親為了養家賣過玉蘭花、到工廠當女工。父母時常不在家,排行老三的他還要照顧因摔傷而智能不足的姊姊。國中最怕便服日,因為他的便服是夜市盜版,衣服上的米老鼠,臉是歪的。因為是小學買的,尺寸太小,四肢還露出一大截。
他鞋子壞了,也沒錢買,跟鄰居要了一雙大3號的二手鞋,穿到腳破皮也就罷了,還因為鞋子顏色不符合學校規定,時常被老師沒收,他只好光著腳丫在校園走動。「窮是什麼?窮就是每天被這些事煩,不知道要怎麼辦。」親戚都說他們一家兄弟以後一定會「撿角」:「聽了這種話也不會特別覺得怎樣,真實生活已經慘到不差這一刀了。」
上了高職後,哥哥離家念大學,母親到外地工作,弟弟值叛逆期,飆車、與未成年女子發生關係:「我常上警局處理弟弟的事,我很氣,常打他,甚至故意不去警局保他…我後來理解,他在這種家庭長大,沒人關心他,他從小功課不好,小學還被叫去跟垃圾桶坐一起,畢業連國字都沒認識幾個…。」還好弟弟後來走上正途,現在有了一個圓滿的家庭。
他記憶中少數與家人快樂的回憶,竟是一家人上賭場:「大人賭博,小孩在裡面吹冷氣又有點心吃,發牌的工作人員還會陪你聊天,我以前好想到裡面工作。」在外濫賭、酗酒的父親回家則是發酒瘋,要陳嘉行去混黑道養他,又把弟弟送去酒店當少爺,最後是媽媽出面阻止一切。「你說這種日子要念什麼書?就像馬克思說的,活在貧窮線上的人,每天只求溫飽,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了。」
他17歲上台北工作,在影視公司打工,之後為了賺錢當起了唱跳的「焦糖哥哥」。沒想到,那是一份血汗工作:「一個月收入只有二萬多。」最難受的還是現實的逼迫:「我常被主管罵不會說話,舞跳得不好…最後,我乾脆離開,開始跑通告。」
他開始受到觀眾注意是上了《康熙來了》,那次他拿墨水從頭倒下將臉淋黑:「那時候我心理應該有些狀況,工作不穩定,又沒錢,每天都要喝酒才能睡得著。」他對自己極度沒自信,遇到喜歡的人不敢開口,想談戀愛,結果對方當他是砲友:「沒關係啦,至少有舒服到。」明明是悲傷的事,卻被說成一場笑中帶淚的脫口秀:「我沒有很可憐啦,我剛是挖眼屎,你們不要說我是在流眼淚,也不要把我拍得像是癌未一樣…真的覺得我可憐,就捐錢給我好了。」
在人生最低潮時,他加入了教會:「那裡好溫暖,每個人好關心你。」他受洗那天,甚至感動到哭。但不到半年的時間,陳嘉行因故被認為邪靈附身,需要驅魔:「一群人圍著我念『天語』,我被禁食,還一直被逼著要嘔吐,整個過程超級不舒服。」教會還告訴他,因為邪靈附身,他的家庭才會如此,姊姊才會智能不足。「我不會說信仰是錯的,但要跟對人。」最後,他選擇離開教會。
教徒用上帝的眼光審視自己的生命,陳嘉行則用馬克思的資本論回頭看自己的人生:「階級真的很可怕,像我爸週邊全是一樣的人,不是賭博就是當人家的小三。那個環境會讓人絕望,你就只能寄望在賭讓自己翻身…我不會說我恨我爸,他也是環境下的受害者,但我們不親,像陌生人。」
至於國中時不知為何而活的疑問,找到解答了嗎?「我讀書之後體會到,人活著是為了讓人與人之間變得更好。」知識可以是炫耀的行頭,也可以是深植自己生命並進一步產生改變的力量。「富二代讀馬克思,貧窮比較像是Babyboss裡的體驗遊戲,對我來說,馬克思說的貧窮與階級是真的發生在我生命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