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曇花4】離世前 她以文字開出屬於文學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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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癌末必須服用類嗎啡止痛,也沒有體力,4月初顧德莎仍堅持到台中文學館參加自己的台語詩集發表會。
雖然因癌末必須服用類嗎啡止痛,也沒有體力,4月初顧德莎仍堅持到台中文學館參加自己的台語詩集發表會。
2008年,顧德莎罹患子宮頸癌一期,開刀後,癌細胞轉移至卵巢、大腸,經過18次化療仍無法遏止,生命從此有了時間限制。

餘潤暮年 癌症瓦解倔強

珍惜拍照時機,顧家姊妹每逢拍照必定歡樂擺POSE。妹妹顧玉珍(右)、顧玉玲(左)在生活與精神上都給予幫助,讓顧德莎(中)非常感謝。(顧德莎提供)
妹妹顧玉珍在病中帶書給她看,一起學油畫。那一刻,顧德莎重新提筆寫作。顧玉珍說:「剛開始她的畫很暗淡,但這2年有非常強的生命力,姊姊的人生就像油畫一樣層層疊疊,如果沒有人生波折,就沒有溫潤跟強大的力量,如姊姊在《說吧。記憶》所寫,青春有淚,暮年方得餘潤。」對顧玉玲來說,顧德莎是倔強逞強、自尊心高的人,「這些武裝都在遇到癌症的時候不得不瓦解,讓她重新長成大家都覺得優雅、溫柔,那是她18歲的樣子。」
顧德莎也學台語、寫台語詩,她說,是為了母親。6歲前的身世,需要與母親對談。「我如果問到比較過去的事情,她臉色頂多艱苦一下,就忍一下,說嘸歡喜的代誌,麥擱共啊,我媽是個向前看的人。」對談的過程中,母女間可有和解?「她不會知道我跟她和解,是我慢慢想辦法跟她和解,因為從小的那個陰影非常大,不管是她打我們罵我們,包括她賭博,對我的人生影響是很大的。」高職時期會想寫作,來自於一顆擔憂家庭破碎的心。
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每一個母親,都會對身體或經濟弱的孩子特別煩惱,我就是經濟跟身體都不及格的。」治療癌症時,她與母親同住,怨與恨是衣服上的靜電,一起睡覺時,「她的手一碰到我,就會觸電,不太能跟她很親近,也是慢慢從我妹妹她們身上去學習,因為我們同樣在這個家庭裡面,她們早就都已經釋懷了,那我為何還不能釋懷?」
聽到讀者朗讀自己的台語詩歌,顧德莎露出快樂的微笑。

文字化成 短暫永恆曇花

今年4月,她的人生回憶錄《說吧。記憶》和台語詩集《我佇黃昏的水邊等你》快速出版。3月30日的台中文學館座談中,她簡短致詞時落下了眼淚,「這2本書是我的一對雙胞胎,有人喜歡它們,這對一個寫作者來講,我覺得是最大的安慰,謝謝你們來,給了我很大的力量。」
4月13日下午2點半,她坐著輪椅從安寧病房出發,前往嘉義文創園區的勇氣書房參加自己的創作發表會。入電梯前,護理師為她注射嗎啡,帶著氧氣筒隨行。我忍不住問她,即將從寂靜的安寧病房前往喧鬧的活動會場,可會緊張?她優雅微笑,一雙眼睛帶著光說:「都面對死亡了,還有什麼好緊張的呢?」這天有人送花、有人送畫,合照時顧德莎始終笑著,有親戚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躲在會場外的窗下,偷偷的哭,不敢讓顧德莎看見。
顧德莎無法為讀者簽名,以一顆平安印代替,祈祝所有讀者都喜樂平安,在她充滿憂傷的故事中,看見溫潤的態度。
顧德莎最後與眾人朗讀她的台語詩《好日子》:「我很好,免掛意/每工攏是好日子/看雲/聽雨/等暗暝。」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看見顧德莎,4月15日,顧德莎於凌晨離世。人生的最後6年間,她以文字開出一朵短暫卻永恆的,屬於自己的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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