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曇花番外篇】醫生宣判只剩2個月 靠寫作重新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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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癌末,顧德莎仍出席自己的新書發表會,採訪這天,她希望在木造藝品前拍照,因為親生父親是個手藝很巧的木工。
即便癌末,顧德莎仍出席自己的新書發表會,採訪這天,她希望在木造藝品前拍照,因為親生父親是個手藝很巧的木工。
回顧人生,顧德莎說18歲前的寫作,「拿著紙或筆記本寫寫寫,有點在揮霍那種跟文字之間的關係,真正好好寫,是從2012年。」那一年,她還未因癌症停下工作,憑著一身閱歷,把工作當旅行,到了中國蘇州當台幹。
人生中有2個父親,親生父親是嘉義人,而繼父是外省軍人,跟著國民政府來台灣,故鄉在江西。
人到異鄉,但異鄉是繼父的故鄉,也就讓顧德莎有了寫作的情緒,想去江西,在旅宿的房間內看著中國地圖,揣想路途。
在《夜色被一盞盞街燈推開》一文中,顧德莎這麼寫下自己的情緒:「我想去,卻又退縮。我是嫁接的枝子,好像沒有尋根的理由。但是,我無法不去想,是什麼樣的土地孕育了您?是什麼因緣讓我成了您的女兒。您離開後20年,我開始試著拼湊您的一生。您的抽屜裡只有幾張舊照片、一些手稿、一篇自傳。時間太長,線索太少,情緒卻太多。我寫第一次見到您的樣子、寫您因母親賭博憂傷的樣子、寫您因為大姊和小妹車禍受傷流淚的樣子。寫著寫著,卻發現那些原先鮮明的記憶都因為自己受損的健康而變得模糊。」
那樣的回想,幾乎是寫作的開始了。顧德莎說:「我並沒有為了寫這篇文章,去做什麼,寫我父親,是一個累積的情緒,在很飽和的階段與狀態下寫出來的。」她說那時的她,「對文字的使用還沒那麼大的把握,2、3天寫完,投稿。」之後,她得到第2屆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散文創作獎。
癌症無法讓她把工作當旅行,寫作成了另一種旅行的方式,在記憶中,重走一次自己的人生。
「那時在做化療後的休養,住在我女兒那邊,我就早上每天6點半,去摩斯漢堡寫到10點半回家。」忙了大半輩子的人,生病也不想閒著,於是寫企劃書申請國藝會補助、台北文學獎文學年金。「必須在時間內完成,這對我的寫作就變成很有效率的規定。」
你會心急嗎?會想把一切著急地寫下來?「能寫就寫,那時還沒有那麼大的急迫性,因為那時候醫生還沒有宣判剩下多久,我唯一的急迫性就是這一次。」今年一月醫生告知生命只剩2個月,她於是聯絡出版社,希望能讓回憶錄《說吧。記憶》、台語詩集《我佇在黃昏的水邊等你》早點出版。
面對死亡,顧德莎始終坦然,生命的最後6年,她將生命化為文字,開出屬於自己的花朵。
「寫作對我有很大的療癒功能,也重新讓我檢討過去,這個東西對我來講很重要,你透過不斷的對話,就會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麼的不完美,假設我們對人有一些不能諒解,到最後就都可以諒解了,原諒別人,也原諒自己。」
妹妹顧玉玲說:「她對自己的寫作與創作非常有自信,她的沒有安全感,是面對世界太多太複雜的事情,包括他的會計專業,對它而言都是好重的事,創作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完全是信手拈來,她開始創作之後,天天都在臉書上寫詩,完全是生活的一部分,她的創作就像水一樣自然流出來。」
妹妹顧玉珍說:「曾經有朋友對她說,如果高中畢業就寫作該多好,我就會講,如果不是經歷過這些年的曲折,怎麼會讓文字這麼動人?」後事都談好了,就葬在洋紅風鈴木下。顧玉玲說:「本來她還想去念研究所,還有許多想像,結果就不行了。」
顧德莎說,八掌溪是嘉義人的母親河,「嘉義人喝的水都是從八掌溪來的,那這條河應該是有很多故事可以寫的,但是嘉義人從來沒寫過。」她曾幫河川局寫了2年的月曆詩,「我本來還想寫關於八掌溪,一本河川的故事,寫了大概1、2萬字。」她想走訪地方,做田調,但已無法進行了。會掛念這份未完成的作品嗎?「現在也不能掛念了,這對我也是學習,剛開始好捨不得喔,一方面也是因為有人期待,你會想呼應那個期待,現在就學習放下。」
雖然沒能完成河川的故事,但至少,顧德莎寫下了自己的故事。顧德莎於2019年4月15日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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