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快訊:
本日深夜兩點,北上國道約OO路段OO公里處發生重大連環車禍,研判是一場出乎意料之外的大雨視線不清,以及雨天路滑,導致其中一輛小客車在內車道打滑,造成四輛車連環撞擊,其中打滑的客車內有一對夫妻當場死亡,該事故於深夜發生造成數公里回堵,於深夜三點半排除路況,詳細事故原因警方表示會深入調查。
第一章:關於寧尾水鎮的祂跟他們
早上七點的時候,位於寧尾水國小東邊馬路旁,有一間「學業進步書局」已經開店,當地的居民都叫他進步書局,店裡都是賣學生用的文具、作業簿甚至是零食,還有抽抽樂,但是老闆很堅持抽抽樂只能在放學後販售,會在這麼早的時間開店,就是為了讓某些老是忘東忘西的孩子們可以採買文具用品,好能應付今天的課程。
老闆叫做陳福林,一個看起來四十六歲實際上也是四十六歲的單身大叔,鎮上的孩子們都叫他陳叔叔,平常喜歡穿著白色無袖背心加牛仔褲,踏著一雙很堅韌的防水拖鞋在鎮上溜達,養一隻三花貓作伴。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陳主委。
他是寧尾水鎮的信仰中心「朱府千歲」的廟務主委,在這個鎮上居民們都叫這間王爺廟為「大廟」。
陳福林也是寧尾水鎮上的名人,小學生知道有個喜歡多管閒事的書局老闆陳叔叔,大人們知道有個熱衷朱千歲廟務的陳主委,當然他直到中年還是單身這件事,更是鎮上的阿姨媽媽們心中的懸念。
然而,單身的陳福林,原本一成不變的日子,前一陣子有了不小的變化。
六點半,開店前書局老闆陳福林,才剛從附近菜市場買完早餐歸來。
「笙詢,早餐吃饅頭夾蛋跟紅茶,行吧?還是你有喜歡吃的跟叔叔說,我明天幫你準備。」陳福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坐在餐桌前問道。
書局的二樓就是私人生活空間,這是一棟三十年的三層樓透天,二樓是廚房、客廳、兩間臥房、一間乾濕分離的浴室,三樓則是神明廳、一間堆滿雜物的小倉庫以及曬衣服的露天陽台。
這樣的空間,多一位十六歲的高中男孩一起居住,其實綽綽有餘。
然而,長年單身的中年人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孩子,鎮上的人難免好奇。
陳福林對外只是簡短解釋,他叫做徐笙詢,因為這孩子是遠親的小孩,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由他接手照顧,也懇請鄉親能好好善待這麼一個安靜害羞的男孩。
不過,特別在乎他終生大事的婆婆阿姨們可就更擔心了。
一個中年人沒對象就算了,還帶個十六歲的高中男生,這很容易嚇跑對象的。
陳福林對於這些意見,選擇遮住耳朵假裝沒看見,畢竟他是有重責需要照顧好這個孩子,現在最煩惱的是徐笙詢太過安靜,已經同住一個月有餘卻仍舊像個陌生人,總與他保持距離,就連對方愛吃什麼、喜歡什麼都不得而知。
「叔叔準備什麼我就吃什麼,謝謝叔叔的好意。」徐笙詢輕聲地回著,連吃相都小口小口地進食,看在陳福林這個大叔的眼裡,覺得這個男孩太過安靜、太過有距離感。
就在陳福林暗自感慨時,自家養的三花貓,阿祧突然躍上餐桌,在兩人之間來回走著,最後停在徐笙詢的手臂上親暱地蹭了又蹭。
「不行,你不能吃饅頭──你的早餐在客廳那邊。」徐笙詢挺喜歡這隻三花貓,整天下來最常露出笑容的時機,就是阿祧在身旁的時候。
陳福林默默吃著饅頭夾蛋,心想幸好有阿祧在,才讓他們倆的相處不那麼尷尬。
徐笙詢一頓早餐下來,有大半的時間都在逗貓,阿祧也很享受發的撫摸,從下顎到肚子再到背部,這隻成年公貓都被他摸得翻肚露出舒爽的表情,身為主人的陳福林全程安靜看著,因為徐笙詢生性敏感,隨口說點什麼可能就會讓他退縮。
這時,牆上的老掛鐘響起提醒兩人,徐笙詢這才匆匆忙忙地吃掉最後幾口早餐,抓起書包準備去上學。
「我走了。」徐笙詢看了男人一眼,不等對方回應便快步下樓,他踩著腳踏車遠離書局有幾尺遠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二樓一眼,隨即露出沉重的神色,從陳叔叔家騎到半山腰的寧尾水高中需要二十分鐘,這個距離跟以前在台北的通勤時間很接近,但是風景不一樣、地點不一樣、人事已非,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的生活起了重大的變化,雖然目前不愁吃穿、生活,從都市到鄉下要適應的事情很多,尤其是這個突然出現的監護人。
意外剛發生時,他腦袋一片空白,原本的擁有的世界全崩塌,什麼也無法思考的時候,陳福林突然出現了。
在沒人願意接手扶養他的狀況下,這個來自父親這邊相當遙遠的遠親,居然願意完全照顧他,並讓自己歸到對方的戶籍下,成為他的監護人,一直扶養到他成年為止。
陳叔叔是個開朗、熱情的人,當一切扶養程序都完成後,這個人還親自開車北上幫忙搬家,但是這一切實在太突然,至今他還沒習慣與這位長輩生活的日子,但是他知道對方是的非常溫柔的人。
因為,他永遠也忘不了在喪禮結束後,陳叔叔帶著平靜又溫和的笑意在他面前蹲下,並撫摸他的臉說:「不要擔心未來的事,一切都會幫忙安排好。」
對於當時惶恐不安的自己是非常有用的咒語,現在他最苦惱的就是很想與陳叔叔拉近關係,可是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尤其叔叔對他越親切、越溫柔,他就越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又怕自己表達錯誤讓叔叔尷尬。
對生性容易害羞退縮的自己實在是非常大的挑戰,雖然現在相處模式很平和,可是這樣像是房客與房東的狀態,實在好尷尬啊──
畢竟陳叔叔是他名義上的監護人,應該要像個家人一樣……
陳福林手上的早餐還有一大半,現在時早上七點,他也得準備下樓開門營業,不過今天倒是想好好地專心吃完早餐再上工,桌上那隻被摸得舒爽的三花貓緩緩地起身,改由端正地坐姿,面對著還在悠閒吃早餐的他。
「都七點了,你還不下來開店?」那隻三花貓突然出聲說話,帶著令人意想不到的低沉嗓音問道。
「文昌帝君一早就來通報,他檢查過鎮上的所有孩子們書包,今天的課程只要帶剪刀跟膠水就好,不需要提早開店,他們都不缺。」陳福林一副早就習慣自家貓會說話的樣子悠閒吃著。
「至少中午前要回朱府一趟吧?今天初一,是志工們誦經的日子,你好歹也露臉聽個一小時,不為過吧?」三花貓皺眉,表情生動地宛如人類一般。
「昨晚有抽籤,這次輪到後殿的觀音佛祖聽啦!我今天中午再打卡上工就好。」陳福林依然不為所動,看著面前的三花貓眉頭越皺越緊,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奶茶之後才說:「日炤啊──你能不能別老是這麼嚴肅?看看剛才被笙詢這樣摸來摸去,很舒爽的樣子,我都沒看過你露出這種表情。」
「那是因為你叮嚀過要善待他!我才配合。」三花貓弓起背怒喝著,陳福林看著這隻可愛清秀的貓卻發出凶狠的低沉嗓音,覺得反差太大忍不住低頭輕笑。
「王爺公,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日炤看他的反應更加不悅,這聲警告頗有倒數的意味。
「是是是!我等一下十點就會分靈回府,今天書局要進貨盤點,我總要忙一下這邊的工作吧?」陳福林很無奈地看他一眼,一人一貓就這麼互相對峙許久,最終退讓的還是那隻貓。
「算了!我先回朱府看看狀況,十點記得分靈回來,工讀生中午來上工之後,你必須連人帶靈回來。」仍為貓樣的日炤低頭舔了舔自己的前腳後,縱身一跳迅速從一隻三花貓的模樣,變化成一個身高目測有一八五、渾身結實肌肉、身著鐵灰戰袍模樣的成年男子,讓人無法忽視的是他臉頰上的虎斑與後腰的白黑相間的尾巴,手裡還抓著一把長槍,儼然是古書上才會有的神靈妖物。
在陳家他是一隻看起來無害的三花公貓,在寧尾水鎮上的「朱府千歲,應天宮」裡,他則是主神尊朱千歲桌下的虎爺,普通凡人是看不到他這樣的狀態,多年前隔壁鎮的專職泥塑老爺爺還為他雕塑全新的虎爺模樣,經過廟方請示,這尊虎爺是被安排在朱千歲面前的神桌右側,日日擺放生雞蛋作為供奉。
對於鎮上的居民來說,朱千歲與這尊虎爺可說是最佳的伙伴,各種奇特的神蹟均被記載於寧尾水鎮古誌上,其中以朱千歲降服千年白虎精最為聞名,而他就是那隻當事虎精,如今通過修練成為具由神職的天虎。
至於這麼一個器宇不凡的虎爺公,為何要化成一隻三花毛色的公貓,隱身在陳福林家裡呢?這件事就與陳福林完全脫不了關係了。
對此景習以為常的陳福林,手中的饅頭夾蛋只剩幾口,化為人樣的日炤虎爺已經不見蹤影,他身旁的老電風扇正賣力地運轉吹風著,雖然已經是九月氣候卻仍舊熱得讓人發汗,只好彎身將運轉強度調到最大。
已無其他人的餐桌前,他吃完了手中的早餐後,抹抹嘴無聲地嘆口氣。
「唉──我這個千歲王爺公可是鎮上居民最尊敬的人哎!居然被自己的屬下訓話,我真可憐喔……」
七點二十分,陳福林比起平時還要晚一些才將書局鐵門推上,店內的電燈都沒還開,就有幾個小學五、六年級的男孩想鑽進去,他連忙阻止並帶著嚴厲的口吻說:「我下午三點半後才賣玩具跟抽抽樂,你們快給我去上學。」
「陳叔叔,你這樣生意怎麼能維持啊?」其中一名小男孩不怎麼開心地喊道。
「我就是可以維持,你們管我喔?快去上學。」陳福林毫不客氣地將他們驅趕走之後,遍慣例在門口灑水替店門的盆栽澆花,期間有幾個出門買菜的鄰居路過,也不忘與他們打招呼、聯絡感情,緊接著就是進店裡打掃、拖地、噴點空氣芳香劑讓店內帶著森林香氣,這段時間通常沒什麼客人,他便會扭開藏在櫃臺底下的老收音機,聽著廣播電臺偶爾隨著播送的歌曲哼哼唱唱。
一直到上午九點,與他約定好的廠商駕著一台小貨車前來,是一名年約三十的男性,捧著一本帳本跟著他在這二十五坪大的書局內穿梭,補充文具用品、退掉滯銷的商品並按月結算,這間書局已經在寧尾水鎮上開業長達二十多年,除了販售文具用品,為了配合這沿海小鎮的消費習慣,也會進一些生活用品,例如洗髮精、沐浴乳、洗面乳、洗衣精……等等,店門口則是最熱銷的零食玩具區。
不甘寂寞的陳老闆總會跟來訪的人聊個幾句,才會甘願放人走,等到例行的工作告一段落,已經是接近上午十點。
此時的陳福林正坐在櫃臺前,拿著充電小風扇吹著自己的臉龐,試圖驅走悶熱濕黏感,並跟著廣播電臺播送的一首九零年代的流行歌曲哼哼唱唱,十分愜意。
──王爺公,都快十點了!你什麼時候回朱府開會?
這聲熟悉的低沉嗓音打斷了他的興致,對方的語氣帶著幾分怒氣。
《朱千歲與虎爺公的日常》於鏡文學連載中,欲知下回請點>>> https://bit.ly/3aA2h0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