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才知道,這位老學長年輕時也是拚命三郎,直到有一次,同梯好友在火場中受傷,摔成下半身癱瘓,他四處奔走籌錢,最後好友還是離去。這件事澆熄了學長對消防工作的熱情,後來學長被蛇咬,截掉一隻小指頭;打火打了大半輩子,脊椎有問題,肺也受傷。劇中,年輕消防員原本都不喜歡這位學長,聽到他的過去後多了同理心,「那他為什麼都不講?」分隊長回答:「他自尊心比較強,不想講那些事情。」
【火神又落淚番外篇】血濺到臉上、夢遊喊「趕快繼續挖」 那些弟兄說不出口的創傷

台劇《火神的眼淚》中,主角群都是熱血、理想、敢衝第一的年輕消防員,但分隊中總有學長混成老油條,態度消極、不進火場、逃避勤務、說話酸言酸語。
事實上,劉小明也曾經是如此。他剛下分隊時是在新北,「年輕人比較熱血,志同道合的很多,那些年過得蠻快樂,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後來年紀有了,父母也在(彰化),遲早要回來。」他2011年調回彰化,第五年就遇到維冠大樓倒塌,之後恐慌一直時有時無、如影隨形跟著他。
一位資深特搜隊學長也曾在維冠現場7天,他說:「我是特搜隊,初期到現場的時候是其中一面的指揮官,到的時候大樓倒下來,接近時聽到一堆哀號聲,而且水管壓破、淹水,進去的時候水淹到膝蓋,全部都是哀號聲。地板下一堆人在喊救命,我心裡想說:『幹!這三小?恁老師咧!』」

那是人間煉獄,在壓力極大的狀況下,必須要壓抑情感才能勉力工作。「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從一個爸爸手上把小嬰兒抱出來,抱到小孩子時我全身起雞皮疙瘩。爸爸跟我說『老婆還在裡面』,但找到時老婆已經過世。後來我一直去想,我到底有沒有救到那個爸爸?我能救到的太有限。」那段時間,老婆告訴他,他睡覺時會爬起來,大喊:『趕快繼續挖!趕快繼續挖!』」夢遊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特搜隊有時需處理棘手案件,學長說:「我遇過工廠裡H鋼掉下來,切斷移工的脖子,我看到的時候只連著一層皮。」會有創傷嗎?「老實說,我覺得我沒有創傷,就有點無感,抹除情感代入的部分。」麻木也是一種心理保護機制。
更多消防員的陰影來自日常勤務。劉小明說:「例如打撈屍體、跳樓,我記得有個女生從10樓近距離跳下來,聽到砰砰砰砰的聲音,那天我是救護班,那個女生整個人就像章魚一樣,是亂的,我還有印象同事臉上濺到她的血。晚上在寢室,就感覺窗戶外有東西要掉下來。這種工作不怕血、不怕死人,但這些畫面都偷偷印在腦海裡,只是一直沒有人重視。」那個畫面烙印在他心底將近1年,只要閉上眼,就會感覺有人從身邊的窗戶跳下來。
劉小明注意到維冠後自己執勤功能減退,「但我不敢求助,火災現場幹部本來就少,我不敢說我無法帶隊,也不敢讓弟兄知道我的狀況,怕丟臉被看不起,只有自己的伴侶知道我為這個問題苦惱。」喬友火警之後,有次他跟女友去爬山,晚上周圍一片黑,極度安靜,他竟產生很想逃走的恐慌情緒,反應與過去完全不同。
太多消防員心裡受傷也從不喊痛,逐漸變得麻木,否則難以承受。劉小明說,希望長官能建立簡單有效、值得信任的求助管道,弟兄也能更正式自己的心理壓力。「我受訪很怕有反效果,我很在意網路上的看法,『靠北2.0』讓我蠻受傷,有點招架不住(產生失眠、腸躁、緊張、易怒、注意力不集中的症狀),也怕報導出來有更多人攻擊我。」但這次他選擇勇敢面對,「我還想要重新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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