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我的青春是苔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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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出版《台灣苔蘚微觀誌》 的徐子耘,大學常跑陽明山做自然觀察,炎夏這天他帶我們到擎天崗旁的小路,不起眼的土牆滿覆小金髮苔與白髮苔。
最近出版《台灣苔蘚微觀誌》 的徐子耘,大學常跑陽明山做自然觀察,炎夏這天他帶我們到擎天崗旁的小路,不起眼的土牆滿覆小金髮苔與白髮苔。
念研究所時,教授帶我們去棲蘭山,小巴開上山,雲霧繚繞,像是仙境,一下車,路邊就有我從未看過的苔蘚,那幾天我像是掉入時間的漩渦,非常亢奮。
我是1997年出生,大學學測改制前的末代考生,繁星進入景觀系,又轉園藝系。大學大家玩社團、約唱歌,我和學長、同學下了課,跑自然觀察,沒事就一群人在老師的溫室喝茶、聊植物。喜歡苔蘚,最常被問:那是什麼?不就一坨綠綠的嗎?但我喜歡它,把自己縮得很小,彷彿不在,可還是在。我從小到大害怕上講台,不想被當成焦點,沒有想要發光發熱。
媽媽和我完全相反,她喜歡會開的花。她是小學老師,爸爸在教育單位工作,她希望我和他們一樣,老老實實考公務員。上小學後,我們衝突頻繁,她常因我崩潰,哭說這個小孩怎麼這麼難教。但她連我回家分享同學開什麼玩笑話都要管。爭吵激烈的時候,我把手機摔在桌上,甩門出去,要讓她知道:我沒要讓妳找。那時的想法是,來啊,要吵一起吵,看誰比較傷心,絕對不會是我。
國中情況更糟,新學區,我有點被排擠,下課大家聚在一起玩或打屁,我自己坐在窗邊。平常課堂分組還好,我很討厭校外教學、畢業旅行,自己是被分剩那個。那時候很容易無病呻吟,覺得世界沒有人懂我,自己憂鬱到不行,陷入情緒便騎腳踏車去海邊,看書、看海,100年前的《徬徨少年時》都比身邊的人和我有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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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二子坪步道楓香樹上的白髮苔,也是前山公園與陽明書屋旁常見綠地毯的苔種,雨後更顯青翠。
高中、大學我從多肉植物的社團和生態觀察活動找到同好,一次在秋海棠下發現一群綠色、小小的東西,它們生活的地方很有趣,卻沒有太多人關注。我一路瘋迷,開了粉絲專頁,認識日本教授,接案、擺市集,但媽媽依然擔心,問我要不要去考林務局?直到有人找我出苔蘚相關的書,她才說很不錯,她自己沒辦法出書,而我達成這件事情,好像努力終於被看到。
說來,小時候我很黏媽媽。幼稚園放學路上有一種叫鯽魚草的白色的小花,很漂亮,我就捆成一束送給她。大學離家後,看到漂亮的蘭花,我也會帶回家給她。她每天澆水,花開得好就傳訊息告訴我。寫書的1年半很孤單,看到同學工作賺錢、出國玩,難免懷疑自己,一起吃飯才知道他們總是默默關注著我。我向來是個人主義者,但探索自己的路上,和苔蘚一樣,群聚才能活。
為什麼說棲蘭山像時間的漩渦呢?死亡的概念對苔蘚研究者來說一直是個謎,你不確定眼前森林的苔蘚是千年前的甦醒,或是新生。成長不一定只有循固定的照顧模式開花,苔蘚遭遇逆境,葉片扭轉捲曲起來,等哪一場雨,又可能隨時展開。
徐子耘,27歲,花蓮,苔蘚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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