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繼續約訪,下午落了一場暴雨,他提前15分鐘,全身濕淋淋地到來。「我成長的訓練就是幫人家多想一點。昨天遲到的事,如果是我一定氣炸了。」他從破T-shirt擰出水來,滿懷歉意地說:「我當時不知道自己遲到,去了還大剌剌坐著跟你們談,我起碼應該先道歉再跟你們聊,所以我馬上打公共電話給你。」
【任將達番外篇】陪你長大

第一次採訪任將達,他遲到了。
他沒有手機,我只能打給他住附近的球友,幫忙確認他是否已經出門。1小時又45分鐘後,他終於出現,沒有任何解釋。結束採訪的幾個小時後,他用公共電話打來拚命道歉,原來他把約訪時間14點,看成下午4點,遇到球友後他才知道自己遲到了。
為女兒辦演唱會
他總是轉換立場,設身處地替別人想。和他在公益組織「放學窩」 (現更名為「放心窩社會互助協會」) 一起服務的曾子奇老師說:「小孩有時會有比較不OK的脫序行為,但他都會站在小孩的立場,找出背後的原因。小朋友非常喜歡他,跟他感情很好。」一名水晶唱片的前員工也舉例:「當時我家有人過世,留下一個小孩,他一聽到就跟我說,可以把他帶來公司,他可以教他踢球,我覺得他對人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

他和孩子有不解的緣分,陪孩子長大是他一輩子的功課。他回憶起3歲罹患「神經母細胞腫瘤」的二女兒:「她給我很多撞擊,有一次她要從病床起來,我說等一下,她說爸爸每次都說等一下,然後都沒有。」他斷斷續續地說,像是又陷入遙遠的記憶:「她第二次復發時,因為神經性腫瘤會到處亂跑,跑到眼睛,所以眼睛開始腫大,醫生說那種痛是比女人分娩還痛,但她每次痛的時候會先說爸爸對不起,然後再開始痛,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在痛還要跟我說對不起?難道痛對她來說是一種罪惡感?」
公司負債、女兒重病,他得到許多人的幫助,因此決定以女兒的名義回饋給社會,「我希望她不要背著債離開這世界,希望她有一點貢獻。」他和前妻舉辦一場「陪你長大」慈善演唱會,募得款項全捐給「神經母細胞腫瘤」的醫學研究。演唱會上,曾在水晶發片的歌手齊聚一堂,包括伍佰、朱約信、雷光夏、潘麗麗、謝宇威、趙一豪等,還包括陳昇、黃連煜等音樂人,眾人在舞台上歡度她的6歲生日。「演唱會完沒幾天她就走了。」他鼻頭泛紅、望向遠方,再次跌落回憶裡。
他常常夢見過世的女兒,「夢到她拔完管後坐上來,要我抱抱她。我很後悔,要是沒插管的話,她還可以講幾句話再走。4、5年後有一次,凌晨我睡在錄音室,她就出現在我左前方,我以為是她姊姊來叫我回去,因為那是姊姊的高度,原來她在夢裡已經長大了,其實她還是會跟著你,但不是用我們習慣的樣子,那時我才慢慢釋懷。有人說,再怎麼痛苦的事10年就會忘掉,我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老天給我第二次機會
老天特別愛開他玩笑,10年前小女兒也罹癌。「一開始覺得why me!又是我!那時前妻也不在,就我一個人陪她,只能鼓勵自己說,老天給我第二次機會把事情做好,就當自己不存在,放手再做一次看看。」高一的小女兒休學2年養病,後來病癒復學,卻不敢走進教室,「我花半年時間每天陪她去學校,上午都在輔導室陪她。有天我們出來,一隻麻雀就跑到我頭上,停在我肩膀,又跑到她肩膀上,一路走到斑馬線牠才飛走,我就說:『你看!是二姊姊來鼓勵你。』後來她才進教室,我再也沒有擔心過她。」
無法陪過世的女兒長大,他努力陪伴小女兒,也在「放學窩」 (現更名為「放心窩社會互助協會」) 陪伴更多孩子長大。面對不停的災難,他總有自我鼓勵的辦法:「人有時看起來很脆弱,但不去面對脆弱的根源,你就會垮掉,我在過程中用了很多自問自答的方式。人生要學的事情很多,但一定學著鼓勵自己,然後再去鼓勵別人,在別人無法認同你的時候,自己要相信自己。」
他自己就像不斷做夢的小孩,也不斷尋找希望:「我在一件事情跌倒時,還有另一件事情可以爬起來做,所以沒有太多承受不了的,沒有前面茫然的感覺。窮可以,但不要被困住了,一旦被困住,就什麼都沒有了。還好我的人際關係和之前做的事,讓我不會被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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