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冷汗直流的,是他即使在學生面前,其實多半仍酷酷的,不多話,露出笑容也是趨近於表演式,總是出現在:合照時、說安排好的笑話時、忽然抬起頭看著學生時,讓人好奇,這樣淡的一個人,他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又是什麼樣的?
【敖幼祥番外篇】漫畫家的四個表情

敖幼祥到偏鄉小學教漫畫,總是從各種表情開始。喜怒哀樂,總之先畫四個大圓,接著切十字,然後就接近自顧自地邁力畫起生動五官,那速度之快,有時會忍不住為他捏把冷汗,想說小孩子真的能抓住訣竅嗎?
喜,約莫也就是客氣的微笑。其實他還是有社會化的一面,像我們在台東的民宿一起吃飯喝酒,席間來了許多朋友的朋友,再生疏一點就是陌生人的程度了。我側訪他多年好友、大辣出版總編輯黃健和,側訪和他一起到法國安古蘭駐村4個月的漫畫家米奇鰻,側訪昔日助手漫畫家廖文彬,以及現時助手林高鋒,口徑都非常一致:「敖老師是個非常慢熟的人。」飯局間,只見他偶爾隨著大家的歡快微笑,雖總有幾分勉強摻雜其中,但總是輕鬆的場合,也是他展現微笑密度最高的場合。

怒,也是在同一個地點。他的名氣太響亮了,沿途難免要收到許多奉承,他總是面露不好意思,客氣地收下然後迅速轉移話題,非常不擅長接受讚美。但當天有一人,可能也是有幾分醉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敖老師不是人,是神!」之類誇飾法大力形容他,那是我唯一一次感受到他微微動怒,從不自在到板起臉說:「好了,不要再說了!」總希望隱藏起自己的人,那一刻的心情,大約像是透明斗蓬忽被掀開的不悅。
哀,是訪談時提到成長階段,高一那年,他頂下同學打群架的罪名,遭到退學,回家跟負責管教的母親說明:「她正在廚房炒菜,背對著我,我就說:『媽,我被退學了。』她沒有回頭,就停頓了一下,說:『好。』」能將場景和對白記得如此清楚,足見那真是生命中的魔術時刻。我以為他心裡的反應是「過關了」,畢竟他其實也不想再念那畢業後該去當漁夫的科別,然而當我問他當下心情時,他卻說:「其實我蠻難過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至於樂,那就真不是我們訪談3天2夜能夠有機會見到的了。雖然身為團體的靈魂人物,他卻是連吃飯時間都很少發言,靜靜的,心事重重模樣。
卻也是這樣的一個人,畫出了無數四格就要埋一顆笑彈的漫畫,畫出了以歡樂、誇張為主基調的《烏龍院》各種長短篇,到底是為什麼呢?
和他相識多年的大辣出版社總編輯聽見我的疑問,只反問我:「你想卓別林私下會是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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