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巨嬰國2】慈善老闆變成暴力自衛隊 信徒動輒捐款好幾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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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甲當年參加佛法講座時,意外看到華興靈修中心的講座宣傳,宣揚「善的理念」吸引他入教。
陳元甲當年參加佛法講座時,意外看到華興靈修中心的講座宣傳,宣揚「善的理念」吸引他入教。
陳元甲回憶,2000年6月3日傍晚,徐浩城發動百名自衛隊,分成3批人到信徒王丙藩(化名)的書店、駱慧芳(化名)家的醫院,和另名信徒所開的烘焙店裡,穿戴喪服,高舉「還我公道」「天理何在」「欺人太甚」「天人共憤」等旗子、布條,嚇跑客人,驚擾左鄰右舍,隔天鬧上新聞版面。
「徐浩城當時說,有信徒勾結外人來侵占道場,要趕快回來保護道場,然後分組去那邊討回公道。」陳元甲說:「當時的旗子、布條、衣服,都是事先準備好的,我們就是去吆喝、抗議。我當時有股使命感,覺得社會風氣在墮落,如果能端正社會風氣,我願用生命保護這個團體,加上群眾力量,就讓人失去理智了。」
徐浩城早年會製作靈修宣傳刊物,讓華興看起來就像一個清修的正派團體。
「乖乖聽話」彷彿是我們這個社會的通病。律師沈靖家說:「華人教育崇拜權威,總會有人告訴你,這個能做、那個不能做。」於是,在家要聽父母的話;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出社會要聽長官的話。等到成家立業、財富名利皆足,卻不知道該聽誰的話。這時,有個師父給你明確的指令和答案,你就會乖乖聽話了。供養師父的信徒們,一點一滴喪失自主能力,最後竟成了師父的巨嬰。
陳元甲萬萬沒想到,他會從樂善好施的老闆,變成暴力事件的被告,他說:「徐浩城說,打官司要用錢去解決,跟我拿了7、800萬元。他有了這名目,就到處要錢,跟A說打官司要500萬元,跟B也要500萬元,同一件事跟十個人要錢,而且不能講出去,否則違反天意,就沒有功果了。」
他起初聽說,徐浩城拿錢是要跟受害信徒和解,後來又聽說他要賄賂司法單位,此事恐怕並非空穴來風,「我出庭那麼多次,一開始法官罵你罵很凶,好像很正義,但後來可能錢路通了,忽然間態度完全變了。」2003年,他因妨害自由被判刑3個月,他懊悔地說:「徐浩城做很多壞事,我們無法講,或出來作證,因為大家都是共犯,是執行者。他不會留下證據,還會反告我們。」

教戰守則募款 資訊全封鎖

64歲的王丙藩(化名)是在1994年,經人推薦進華興打坐養生的。當時他在高雄開設一間書店,「我是大專畢業,學識、知識都有一點,但無形力量這塊真的不懂,加上工作忙,能靜下來打坐也不錯啊,可以放鬆放空,有人會冥想,有人就睡著了,個人體悟不同,裡面的人都很和善。」他一天抽半包菸,打坐3個月後戒掉了;師父要求看《道德經》,他覺得可以感受先人智慧很好;至於師父說世界末日,「我聽了也是笑笑,覺得算了,反正沒有正確答案。」
2000年就離開華興靈修中心的王丙藩,多年來和徐浩城官司周旋,是少數受訪時不那麼驚憂恐懼的受害信徒。
華興在高雄打坐的場地,原是在信徒的公寓內,只能容納20多人,有時人多就坐到走廊、樓梯上,信徒變多後,開始在學校活動中心租場地,容納數百人,場地漸不敷使用,就開始募款,宣稱要蓋「大家的道場」。當時擔任高雄道場執行長的王丙藩說:「那年代經濟起飛,年輕人忙,但手上都有點錢,所以募款很順利,我陸續捐了200萬元,事後才知道,很多只領月薪的信徒,拿房子去抵押,現在還在繳貸款。」
62歲的駱慧芳(化名)來自高雄的醫藥世家,也在同一年加入華興,她說:「進來要填申請表,了解我們的背景財力。他募款很驚人,每個家庭都是3、500萬元起跳,道場沒蓋好前,他財務很透明,有支出明細,知道錢花到哪裡去,讓我們很安心。」但募款手法是用類似詐騙的「沙庫拉」(Sakura,暗樁)方式,「你的執行長會說:『誰誰誰捐多少,但師父對你很好…』讓你有壓力捐更多。事實上,那個人有沒有捐,你根本不知道。我們家就捐了300多萬元。」
駱慧芳(右)說,剛開始聽到「世界末日」也覺得很怪,「但聽久了大家都信,你怎麼會不信?他的錄音帶你每天在聽,叫你去殺人都會殺人了。」
曾破獲許多詐騙集團的退休刑警高仁和說:「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亂槍打鳥,以固定模式行騙,只要有1、2個人相信,就中了圈套。」律師沈靖家補充:「他們起初雖然是亂撒網,但會慢慢摸索出一套教戰守則,更有效率去完成詐騙。」
由於募款金額龐大,有信徒建議成立財團法人,但該信徒不久就被開除,並封鎖消息。王丙藩說:「華興組織很嚴密,像共產黨,由上而下發布消息,你不能跟旁人聯絡。這很矛盾,如果是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能與人分享?我雖有疑問,但又覺得我只是去找自己需要的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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