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崴媽媽的故事之三】博崴的犧牲 是為改變搜救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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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面山面海教育,張俊卿、杜麗芳夫妻倆滔滔不絕從專業工具講到人文環境倫理。
談起面山面海教育,張俊卿、杜麗芳夫妻倆滔滔不絕從專業工具講到人文環境倫理。
張博崴從小熱愛運動,曾經半夜去陽明山慢跑、颱風天前夕去籃球場打球,父母不解。「為什麼我的孩子會喜歡爬山?而且爬這麼危險的山?有人告訴我,你必須自己去,才能感受。接近山的那一剎那,我真的感動到哭出來,因為台灣太美了,美到你不相信這是我的國家,我更感受到博崴為什麼會沉迷其中。」杜麗芳後來也在山友陪伴下重回白姑大山,對她來說爬山不是療癒,而是為了理解兒子的遺願。
張博崴走後,家人積極投入面山面海教育及改善山難搜救機制。
6年來張家人極力想扭轉一般大眾對登山的看法,張俊卿說:「要用謙卑、崇敬的態度去了解山,而不是英雄式的征服、攻頂。」一直從事教育的杜麗芳也說:「台灣靠死背的教育是不對的,壓力從國小到大學沒有停止過,造成問題比如自殺、殺人。進入山是跟自己對話,山和海會改變你。」原本是高中老師的張舒涵也申請留職停薪,陪父母一同投入改善體制的工作。

體制終於改變了一點點

正因為杜麗芳不遺餘力推動,今年3月正式開放山友使用個人遇險定位器。
今年3月,PLB(個人遇險定位器)開放使用,可用衛星精準定位遇難位置,避免人力虛擲、搜索無度。台灣第一所面山學校今年也在台東成立,專門培養學生的山野知識與戶外求生能力。體制終於改變了一點點。
弟弟走後,姊姊張舒涵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深陷憂鬱。她記得弟弟是個纖細敏感的大男孩,寵物死掉會帶去埋葬,看見路邊的街友會哭著跟父母要零錢,也比她大膽活潑,反而像個哥哥保護她。「我們家人原本很親密,就像一張桌子的4個腳,失去弟弟,就像是桌子缺了一腳,找不到重心。」
原本一家四口感情融洽,出遊必定留下紀念合照。(杜麗芳提供)
杜麗芳當時不敢去認屍,她知道自己會崩潰,受不了兒子帥氣的面容皮膚有任何一點點受傷。她至今後悔沒有見到最後一面。曾有一次,她游泳時依稀聽見兒子呼喊:「媽咪!媽咪!」她不願靠岸,在池裡游了3個多小時,想要重新找回感覺,但聲音消失了,周圍什麼也沒有。「我閉上眼睛想要找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穿越時空去看他,多年來沒有一次奏效。」說到這裡她雙眼滿是淚,卻堅強忍住。
「因為自己的痛,我有很強的使命感,剛開始我一天只睡3小時,登山、山難相關的書整理起來有十幾箱,博崴給我很大力量。」杜麗芳曾經困惑,為什麼自己的生命遭遇那麼大的撞擊?她曾經痛苦到整個人形容枯槁,後來,她找到答案:博崴的犧牲,是要託付給她重大的責任。
杜麗芳開始寫公文給政府單位、發臉書文章,全部都用「博崴媽媽」而不用自己的本名,她的生命裡彷彿多活了一個人。

接手當山神的使者

她相信,張博崴是山神的使者,用死亡來提醒山難搜救議題的重要性,也提醒活在城市中的人們,高山與大海是探索生命意義的去處。「以前我不停忙碌,我有書店、2家補習班、有個托兒所,不停在追錢,雖然也捐錢給孤兒院,但不知道為什麼要捐,從來沒想過有其他事情可以關心。」事發不久,她毅然關掉兒童書店、英語托兒所,拋棄原本的事業,把時間全拿來改變山難搜救體制。「我現在不擔心沒有錢,我的生活很簡單,沒有太多欲望。」
張俊卿說,有一次夢到博崴帶著一群人在山中玩,博崴躺在旁邊看,像是帶隊嚮導。還有一次,兒子也是躺在山上,張俊卿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那是夫妻倆多年的困惑,他們不懂兒子怎麼會到溪谷底端?他笑著說:「沒什麼,我就這樣盪過來。」
夢中,張博崴身處山林之間,眼神如此清澈、明朗、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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