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阮國非貸款5,800美元(約新台幣17.5萬元),父親抵押土地,向2家銀行借貸,才湊齊仲介費來台。起先,他在台南螺絲工廠做了2年,本金加上高額利息,壓得他不得不像機器般日夜工作,忍受著汗水、噪音、髒亂的環境。他為什麼逃跑?阮國同說:「工廠沒班可加,月薪2萬元扣掉仲介費、食宿費,實際攢在手裡只剩1萬元。」這樣,何時才能還清欠款?為了一個月多賺幾千元,阮國非選擇鋌而走險,成為逃逸外勞。
【鏡相人間】他為什麼要逃——越南移工阮國非之死專題之二

離家到遠方工作,是因為原鄉難以謀生。阮國非高中畢業後,曾經到南部大城胡志明市,從事粗重的貨運工,月薪800萬越盾(約新台幣1萬元出頭),在越南算是普通,每月省吃儉用可存下新台幣3,000元。他也曾經跟著二哥去寮國當焊工,學到了基本建築技術。
地下社會很講義氣
逃逸外勞在台灣的日子,有如在地下社會浮浮沉沉、躲躲藏藏,誰不想要光明正大呢?冒這樣的風險,只是為了給父母更好的未來,安慰他們在越戰戰火貧窮中拉拔孩子們長大的辛苦。

阮國非在台灣的告別式上,好友阿俊(化名)告訴我:「他住在木板跟水泥搭成的老房子裡,跟其他逃逸外勞一起住,差不多有10個人吧。」阿俊來台8年(已經逃跑6年),操一口流利中文,對新竹熟門熟路。他的右臂上有一個彩色大佛刺青,是失業在家無聊時,請朋友幫忙刺的。「沒有工作心情當然不好啊,在家壓力很大喔!但是也不敢出來。我本來在機械工廠,月薪17,000元,扣掉仲介費1,800元、吃飯2,500元、住宿3,000元,再扣掉勞健保和稅金,只拿7,000元,要一直加班才有賺錢。公司煮的飯好像給豬吃的,沒辦法吃,還要自己煮。做了2年,受不了,想了半年決定跑掉。」
阿俊說,阿非跟他一樣,是負責出外找工作給同鄉做的工頭,平時互相幫忙介紹工作,顯見膽識、語言能力都不錯。他們從一個工地到另一個工地,綁鐵、拉電線、清垃圾,什麼都做,工資一天1,500元,但至少不用被苛扣仲介費、食宿費。

曾經雇用過阮國非的非法雇主老陳(化名)灰髮平頭、身形微胖,幽幽地說:「他們都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住在很髒的地方,睡覺也全副武裝。一天24小時只能休息4、5個小時,很可憐。我本來也不敢用逃逸外勞,但他們說:如果出事被抓,絕對不會承認是我叫的。他們很講義氣,會保護介紹工作的人。」一旦被抓到雇用逃跑外勞,就得被罰8萬~15萬元,老陳還是冒險僱用他們,語氣中有深深的情誼:「阿非就只有一點不好,他喜歡自己跑出去,夏天騎單車,上半身打赤膊。他平常就常去那條溪邊游泳、抓魚。」
原本夢想著阮國非賺錢回鄉,娶妻生子,在家侍奉父母,一邊養牛放牧。但就好比童話故事中賣牛奶的女孩,頭頂著奶壺翩翩起舞,盤算著牛奶賣了買小雞、小雞大了生雞蛋,愈想愈高興。不料,哐啷!一聲,奶壺碎了,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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