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索尋親記番外篇】吟遊詩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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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索(左)從事底層報導多年,當出版社編輯建議她用筆名出書,她卻堅持跟她過往的受訪者一樣用本名,檢視生命中的創傷與韌性。
楊索(左)從事底層報導多年,當出版社編輯建議她用筆名出書,她卻堅持跟她過往的受訪者一樣用本名,檢視生命中的創傷與韌性。
「災難新聞是我痛苦的回憶,很多年後我才知道有記者創傷症候群。」曾擔任記者的作家楊索說,1998年大園空難,她第一時間抵達桃園,「警察拉起封鎖線,我跟著家屬踩著碎屍泥,看到一條腿掛在透天厝。」後來同行記者告訴她,回家要把身上衣鞋都丟掉,但楊索捨不得新買的靴子沒丟,結果夢到很多人跑來她家。「那時候不知道找什麼心理諮商,累積了很多壓力,到了重度憂鬱的狀況。」後來,楊索因失眠、情緒低落求診,吃了半年的藥才慢慢恢復。
楊索也採訪許多底層的人,「我會很入戲地聽故事,要有那個真誠才能感動他們,讓他們願意講。可是那個東西會留在我心裡。」有一回,她採訪遊民製作頭版專題,跟受訪者在平安居(收容所)住了3天。刊出後,遊民勃然大怒,不希望家人知道他落魄。楊索也問自己,她究竟有何資格掀開別人的傷口?連續好幾天,她不敢接受訪者電話,也體悟到報導無益於改善弱勢族群的困境。
「我回家已經是深夜了,那個情緒像一口井,水都要滿了,我開始寫第一篇文章。寫到天亮, 回頭張望我在菜市場長大的日子,寫的時候像剝洋蔥。」直到這時,楊索才開始寫自己的故事,在記憶中重返那個破碎的家庭,她的祖父就是別人眼中的遊民,流浪是她從小就熟悉的命運。
「我曾經渴望找到家人, 又覺得現實不可能發生。上天給每個人不同的命運,如果命運不讓我找到,我就算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所以我就接受命運。」銀色快手說。
楊索和小妹都記得,小時候要輪流看守祖父,因為祖父總會失蹤,找回來時滿身皮膚病,回想起來應是早發性失智。楊索話鋒一轉,驕傲地說,祖父雖然不識字,卻可以唱出優美的四句聯,像希臘的吟遊詩人,她到現在還記得幾首,準備背給我們聽時,她忽然泣不成聲,可能是喚起了她失學的悲哀,或是命運的淒涼。沉默了許久,弟弟銀色快手代替楊索緩緩道出:「聽姊姊說,祖父沒有念過書,又被村子視為奇怪的人,可是會去廟裡借書來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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