鋁料經千度高溫熔煉成鋁湯後,再依客戶所需合金比例,澆鑄成鋁棒。把硬邦邦的材料融入生活需求,同時掌3家公司兵符的顏德新笑稱:「我喜歡看工廠,疫情前,三分之一時間都在國外看展、看廠,看市場流行什麼、有何新需求,無形中可找到很多切入商機。」對顏德新來說,投入一門生意不一定非得由無到有從頭開始,事實上,他目前握有的鋁合金、製藥設備與皮帶3大事業版圖,全是靠併購得來。
在這之前,他做進口貿易起家,有感於純做買賣生意無根,2007年小試身手,花1千萬元併購瀕倒煉鋁廠展慶鋁業,不到1年就回本,發現是門可長久經營的好生意,2012年借殼上市更名廷鑫,正式切入製造業,「台灣的鋁業很多都是父傳子的家族企業,工廠一間比一間大,不少都是關係企業。如果一個行業不好,怎麼可能把家人通通拉進來?而且大家都是現金交易。」
廷鑫的熔煉爐採24小時不間斷,連歲修都自己來,1年可省下千萬元維修費。廷鑫上市同年,他又斥資1億元併購位於雲林的海德魯鋁熔鑄廠,2家公司可發揮綜效,成國內唯一一站式生產鋁合金原料供應商,打入巨大、美利達、美國電動皮卡避震器零件,穩坐鋁合金棒材龍頭。
長年和他有借貸往來的銀行高層透露:「顏董非常懂得精打細算,他擅長收購、整頓有經營危機的公司,甚至提供優渥條件留住懂技術的創辦人為他賣命。」投資眼光精準加上穩健經營策略,數度讓瀕倒公司在他手上起死回生。
廷鑫生產的鋁盤元,成功打入電動汽車扣件供應鏈。顏德新的母親早年在高雄開設百貨行,排行老么、從小衣食無缺還有大蘋果可吃的他,放學後最愛觀察母親做生意,國小就會幫忙算帳,養成對成本數字的敏銳度。20歲退伍後就成立貿易公司,「我做生意一定先找到出海口(指買家),不一定賣在最高點、也不一定買在最低點,我的邏輯是有賺就好,不貪多但求穩。」他幫罐頭製造廠從韓國進口馬口鐵、引進日本讀卡機,不到30歲就做出破億元年收。
2002年台灣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他看中進口車關稅調降並解除配額限制,帶了1千萬元旅行支票,飛德國洽談賓士車進口生意。「我不會講半句德文,英文又爛,賓士業務剛開始根本不理我,我不死心連跑3趟,他才答應賣給我。」第一趟平行輸入6台賓士,他笑說:「我的最壞打算是:賣不出去,就幫親友一人換一台。」
鋁廢料可回收再利用,外人眼中的破銅爛鐵,對顏德新來說都是能賺錢的寶貝。沒想到車行開幕首日就賣出2台,顏德新還找來中部頗具規模的光聯汽車搭配維修,「我定價比賓士總經銷便宜2、30萬元,中部一大票銀行高層、司法官都是我的客人。」
短短4年,每年賣出逾百台。但隨著歐元匯率從29元一路攀升,2005年飆破40元,利潤被稀釋,他當機立斷結束這門生意。
廷鑫打入腳踏車供應鏈,供貨給自行車鋁合金車架龍頭野寶科技。(顏德新提供)顏德新對有技術門檻的傳產情有獨鍾,2017年併購瀕倒的全球第一大皮帶代工廠亞美。之後輾轉做過奇美光電貼牌螢幕顯示器、造紙原料尤加利樹貿易,顏德新有著靈活的生意頭腦與精打細算性格,他笑憶:「越南種最多尤加利樹,我租一艘船把樹運回來,在台灣卸貨後回程變空船,我就自己去攬貨,載貨去香港、海南島,把運費都賺回來。」
顏德新靠貿易累積上億元身家,但隨著電子商務崛起、價格透明化,貿易商的生存空間與利潤遭大幅壓縮。2007年,台南展慶鋁業因財務周轉不靈申請紓困,「中小企業處輔導員找我一起去,跟我原本的產業別差很大,我當去逛逛。」沒想到隔週接到創辦人黃偉慶的求救電話,「他說若借不到1千萬元,隔天債主就要來拆機台。」
冶金本科出身的黃偉慶,是全台從美國引進自動澆鑄系統的第一人,曾擠進全台前500大企業,顏德新心軟稱:「他心裡不是只想著自己,反而擔憂產業會倒退,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答應幫忙,從此踏入鋁業。」爽快相助的背後其實經過精算,「展慶設備高度自動化,我什麼都不做,光請2個人操作退火設備,賺代工費1個月就有百萬元。」
顏德新(左)與妻子林靜宜(中)於公於私都是最佳拍檔,林靜宜目前擔任皇將科技副董事長。顏德新評估慢則1年可回本,入主後,他聘黃偉慶當顧問,從2個爐開始,遇鋁價大漲,隔年營收拉到20億元。一路陪著顏德新打拚的妻子林靜宜苦笑說:「老天爺常是先給我們一個獎勵,之後才丟出難題考驗。」隔年雷曼兄弟倒閉引爆全球金融風暴,鋁價腰斬,夫妻倆當機立斷1日內出清庫存。
「沒人知道金融風暴會燒多久,同行拖越久,動輒賠1、2億元,我們只賠1千多萬元算不幸中的大幸。」挺過金融風暴,顏德新見市場需求漸回溫,陸續投入逾8千萬元增設熔爐,然而有競爭者搶標廷鑫台南廠土地,「我被逼到5天籌2.98億元,對方公司很大有恃無恐,我東湊西湊,老婆把嫁妝、私房錢全貼進來,才度過難關。」
站穩腳步後,顏德新有意往上下游拓展,計畫從海外採購鋁土,「2噸鋁土可電解出一噸鋁,但買鋁土一次要幾十億元資金,我必須向資本市場籌資。」當時美格科技爆發財務危機,找上顏德新救急,他見機不可失,便以股價淨值入主,借殼上市後更名廷鑫。
同時期,顏德新又斥資一億元併購全球鋁業龍頭海德魯的雲林分公司,「那時巧新、東和鋼鐵也出價,我價格最低,聽說會選擇我,是因為他們調查過我過去併購2家企業,沒裁掉半個員工,老外很重視勞工權益。」然而剛接手海德魯,市場100%集中在鋁窗供應鏈,顏德新決定轉型打世界盃。
皇將科技是國內唯一通過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審核的整線藥品包裝設備供應商。圖為液體充填設備。(翻攝皇將官網)為強化戰力,他斥資千萬元添購管式過濾設備,「鋁湯經過濾後,成品可做到跟嬰兒的皮膚一樣嫩、看不見毛細孔。」當時目標是打入汽車飾件供應鏈,但認證時間長,便先攻腳踏車與BOSS音響無線藍牙喇叭與低軌衛星材料供應鏈,廷鑫則以生產電動汽車扣件所需的盤元為主。
顏德新靠併購壯大的戰績傳開,生產製藥包裝設備起家的皇將科技創辦人楊勝輝,2013年以子女無意接班、計畫退休為由找上門,「那時皇將1年做6、7億元,但始終虧錢,他追我追到台南廠,不知情員工還以為我欠他錢。」看中皇將在製藥界有CVC自有品牌價值與土地,顏德新再度出手,殊不知竟是包裹糖衣的毒藥,光中國就有1億多元應收帳款收不回來,公司自有資金僅剩4千萬元,銀行緊縮銀根,瀕臨跳票。
「事後我才知他被30幾家銀行查帳、拒絕借貸。」為求止血,顏德新親赴中國整頓,「有聽過哪間公司買酒卡的嗎?幹部早退去喝酒,我瘦身砍掉60人,離職者還內神通外鬼想偷設計圖,被我當場逮到。」他快刀斬斷中國錢坑,不同於前一手經營者擺爛,遇客人設備故障,他先自掏腰包採購更換,前後燒逾4千萬元,才重建口碑,之後成立美國、印度分公司,採利潤中心制,接手隔年即轉虧為盈。
從貼標機、數粒機、理瓶機到封口機等製造設備,皇將的高自製率讓單機毛利超過40%,也是國內唯一通過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審核的整線藥品包裝設備供應商,客戶涵蓋輝瑞、Mylan、永信、葡萄王等海內外藥品及保健食品大廠,其中皇將和中科院合作的紅外線熱影像檢測封口機,更打破以色列獨占市場的局面,成為全球唯二供應商。
顏德新(左)的女婿張凱勛(右)擔任皇將科技總經理,每週向他彙報公司狀況。「做生意我會設停損點,所以從不踩雷,反而是幫人常把自己逼到絕境。」儘管吃過不少暗虧,顏德新持續靠併購壯大版圖。2017年,皮帶大王亞美集團驚傳跳票,創辦人王東生輾轉找上顏德新求救;顏德新帶女兒顏文頎共赴中國評估,不料竟遇上圍廠暴動,他罕見面露驚恐回憶:「武警衝進來叫我們快走,再不走連命都沒有,同行的律師被暴民拖出去打,我這輩子第一次坐上警車。」
儘管一波三折,但顏德新認為亞美集團曾是全球最大皮帶代工廠,有一定技術門檻,加上王東生承諾協助管理,他才答應入主。
2018年中美貿易戰開打,顏德新2週內遷廠回台,如今年產量可達800萬條,包括Levi's、Columbia、Calvin Klein、NAUTICA與哈雷等品牌,皆由廷鑫旗下子公司亞鑫皮件代工。
關關難過關關過,顏德新自嘲:「很多人說我像瘋子,但路是人走出來的,若真行不通,過程中再想辦法轉彎就好。」有過2段婚姻的他,妻子擔任皇將科技副董事長,長女顏文頎擔任亞鑫皮件董事長特助、女婿張凱勛擔任皇將科技總經理,長子顏兆鑫則是廷鑫總經理,一家人齊心奮鬥。
顏家二代人每週定會齊聚交流,顏德新強調:「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隨時保持暢通討論管道,從孩子身上我得到很大的力量。」看著孩子們努力模樣,林靜宜感性地說:「以前遇到挫折,我們夫妻倆最常互相鼓勵的話就是『再加油,有朝一日讓孩子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工作。』」理想藍圖終於實踐,事業體皆步上獲利正軌,顏德新雙頰上的酒窩笑得更深邃了。
後記:好好先生 抵死不雙修
「省長」顏德新當年靠紅豆餅和大白柚追到嶺東科大班花林靜宜, 一句「我們早點結婚!我要專心拚事業。」交往3個月就公證結婚。
林靜宜長年習練瑜伽紓壓,兼維持窈窕曲線,好說歹說想拐董仔加入雙人瑜伽,但顏董擔心有損男子氣概,好好先生難得硬起來,抵死不從。
顏德新與林靜宜為皇將科技赴歐洲參展時,帶小女兒同行,讓她了解爸媽工作辛苦的一面。(顏德新提供)★《鏡週刊》關心您:未滿18歲禁止飲酒,飲酒過量害人害己,酒後不開車,安全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