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18 06:50 臺北時間

張景森:別把台灣民主運動歷史套進國共內戰的紅白對抗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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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張景森:別把台灣民主運動歷史套進國共內戰的紅白對抗框架
台灣的民主運動不是一場國共內戰的延伸,紅白對抗,反對國民黨的人,從左到右都有。李智為攝影

張景森/前行政院政務委員,本文經授權,摘自作者臉書

台灣民主化,是一段對抗軍事戒嚴威權體制的歷程。這個高壓體制缺乏正當法律程序、踐踏人權、濫用國家權力去整人。我們害怕,也痛恨的,是這種會把人吞沒的「恐怖統治」。國家拿司法當武器,對付異議者,這才是我們起身反抗的理由。

可是在描述那段歷史時,我們用了「白色恐怖」這個名詞。老實說,這四個字我只同意一半:「恐怖」是用對的,「白色」是用錯的。

為什麼會用到「白色恐怖」?

可能當年也沒有更好的詞,反對國民黨的陣營裡,左派很多,應該也還有不少地下黨。對他們來說,「白色恐怖」是慣用語。這個用詞來自法國大革命、俄國革命的傳統。「白色」指的是反革命陣營,「白色恐怖」用來指控反革命陣營鎮壓革命者及進步人士的殘酷行為。後來中國共產黨也大量沿用,控訴國民黨對共產黨與左翼運動的鎮壓,統稱為「白色恐怖」。白色的對立面就是紅色。

這個用語一方面指控國民黨是殘暴的反動派;另一方面把對抗國民黨的紅色戰士塑造成進步的革命份子,犧牲的人是可敬的烈士,以激起大家反抗的決心並鼓舞士氣。

問題出在哪裡?

台灣的民主運動不是一場國共內戰的延伸,紅白對抗。反對國民黨的人,從左到右都有,整個戒嚴威權時代,大部分抗爭者要的是結束威權、走向民主自由的憲政。

可是「白色恐怖」一叫出口,整個民主化敘事就容易被拉進紅白對抗。

今天中國大陸講台灣戰後史,就是用內戰延伸的框架:島內的地下黨和「反革命」的國民黨殊死鬥爭,遭到蔣政權以白色恐怖鎮壓、殘酷清洗,描寫成慷慨就義的英勇事蹟,還拍成電視劇。這種「歷史目的敘事」的潛台詞,就是為了祖國統一、效法先烈,大家要繼續奮鬥。你去馬場町,現場紅統鼓吹的人士要說的就是這一套。

這種紅白對抗的框架扭曲了台灣民主運動的歷史。把2300萬人爭取自由的努力,硬是塞回他們的內戰劇本;按照這個劇本,台灣人民等於不存在,只要國共和解、兩岸就能和平,就能完成祖國的統一。

可台灣人民真正反對的是任何顏色的威權。只是剛好那時候的威權被共產黨指控是白色恐怖而已;到了今天,紅色威權的手段更不在話下。如果我們繼續不加思索地使用「白色恐怖」,承接了中共的內戰語彙,那也難怪馬場町這個全民安慰受難者、反思國家暴力的空間,會被紅統當成「革命烈士」的祭壇,也被鄭麗文用來表演兩岸求和的大腿舞。

所以,我的建議是:把焦點拉回來。我們紀念與反省,是為了兩件事:第一,提醒台灣不要再回到威權;第二,把這段經驗放在普世人權的座標上,對準世界上任何仍在發生的威權統治。我們反對任何國家用司法與警察去壓制公民自由;我們支持普世的司法公正、民主選舉、言論結社自由。

我建議正式場合應該用更準確的法律用語,日常使用「威權迫害」或者「威權恐怖」來取代「白色恐怖」。

也可以這樣折衷處理:主標用「威權迫害」,括號註明「俗稱白色恐怖」,並且交代這個詞的歷史來源與侷限,避免被紅白化。

這不是粉飾歷史,而是把歷史放回對的價值坐標:人權、法治、責任。從頭到尾,我們反對的就是一切的政治恐怖、一切顏色的恐怖。

在那個歷史時刻裡,我們拿人家左派的話使用「白色恐怖」,現在人家拿來扭曲我們的歷史,我們也真的沒話說;我們必須承認當時使用那個用詞是有歷史局限性的,我們應該把這個用詞還給人家。

我們現在應該把話說準,坐標就會正。當我們用「威權迫害」、「威權恐怖」重新來命名與教學,受難者的尊嚴、公平,以及「不再發生」的制度工程,才會清楚、堅實,也更能說服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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