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為什麼走味了
西洋萬聖節是「不給糖,就搗蛋」的節日。搗蛋通常意味著惡作劇冒犯他人,對日常生活規範的逾越。不過,兩年前在美國名校耶魯大學對於萬聖節服裝的規範卻掀起了一番爭議。
事件的起因是耶魯的校方在萬聖節前發了公開信給全體學生,建議學生在選擇萬聖節的裝扮時「避免在文化上無知或不體貼的裝扮」,例如頭上戴羽飾(北美原住民)或身穿長袍(阿拉伯人)這類的「文化挪移」與「錯誤呈現」。
當時在耶魯任教的兒童早期教育專家艾瑞卡克里斯塔其斯(Erika Christakis),她也發表了公開信回應,她認為美國文化中大人對孩子過度呵護,因而剝奪小孩學習經驗。她質疑校方與其提出某種規範,為何不給學生空間自己來來思考。她問:「難道你對年輕人透過社會規範來自我審查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沒想到這封信掀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她信裡面引述了她丈夫,也是耶魯大學席爾曼學院的院長的說法:「如果你不喜歡某人的裝扮,就轉頭別看,或是直接告訴對方你覺得被冒犯了。彼此對話。言論自由和忍受被冒犯的能力是自由、開放社會的標誌。」
憤怒的學生在學院的廣場包圍了這位院長,要求他道歉下台。學生不滿的原因一是當有人裝扮帶有文化上的歧視、嘲諷意味時,怎麼能叫學生「轉頭別看」。此外,校方的義務應該是保障校園安全,為何要學生自己面對可能有敵意甚至暴力衝突的情況。
最後,爭議延宕幾個月之後,克里斯塔其斯教授辭去了院長的職務。這場風波似乎反映在歐美校園一股新的政治正確的浪潮興起,學生認為不能容忍讓少數族裔受冒犯的言論,以免這些歧視的行為造成大學生精神的創傷。
不過另一方面,有人也對美國文化中如今處處強調保護、安全的觀念提出了批判。在〈脆弱世代〉(The Fragile Generation)這篇文章裡,兩名作者認為現在年輕的一代不時感覺自己被冒犯、易受傷害、期待權威來為他們化解衝突,這種年輕人的脆弱心態其實和父母從小教養的觀念以及整個社會的觀念都脫不了關係。
文章中提到了近年來許多學校和社區在萬聖節前夕,都會寫信給父母們,呼籲不要讓孩子們穿太嚇人的服裝。甚至組織社區的家長們舉辦”trunk or treats”,也就是大家開車集合圍成一圈,打開裝滿糖果的後車廂讓孩子們一排隊領禮物。如此一來「只管給糖,不必搗蛋」,不用擔心年紀太小的孩子走路太累,也不用擔心孩子們遇到不必要危險。
問題是,萬聖節也是一年當中,小孩子可以「假裝大人」到陌生人家裡討糖的機會,如此一來也剝奪了他們學習成長的機會。
安全至上
保護孩子當然出發點良善,但是過度的保護可能適得其反。如果我們養育的孩子不習慣自己面對任何事,包括危險、失敗、和情感的受傷,受害的是他們自己乃至整個社會。但是如今許多養育子女的觀念以及法律的規定,似乎一開始就認定這一代的孩子們無法處理有關成長的基本挑戰。
在〈脆弱世代〉裡提到了許多的例子。例如,許多搭公車上學的孩子父母,會像保鑣一樣站在站牌後面目迎目送,而美國如今只有13%的小孩子是自己走路上學。羅德島甚至曾經考慮立法,七年級以下學生放學時必須有家長在站牌等候,否則學生不可以獨自下車。
如今很少見到放學後在街頭晃盪的鑰匙兒,他們被鎖在組織良好的安親班,在大人督導下進行各種活動。小孩子可能是在補習班、才藝班、或運動社團,美國的兒童運動產業從2010年至今產值已經增加了55%。即使完全沒課,小孩子也是留在自己房間上網。
現在就算父母親想把孩子趕到戶外去,吩咐他們「晚飯前不要回家喔」,也是不容易的事。因為沒有其他的小孩子可以和他們一起玩。更讓人氣餒的是,大人們即使放心讓小孩做點差事、或去路上玩球,可能也要考慮他法律上的後果。我們現在習慣於把「未督導孩子」跟「疏忽置孩童於險境」二者劃上等號。
例如馬里蘭州的梅提夫一家人,因為讓他們10歲和6歲的孩子一起從公園走回家,兩度遭到警方調查。在南卡州,一名母親因為自己在麥當勞打工時把九歲的孩子放在公園的噴水遊樂場而入獄。還有俄亥俄州八歲男孩搭公車上主日學卻偷跑到一元商店。他的父親因危害兒童被捕。
這些例子代表了新的觀念:讓孩子們自己做任何事,自然就意味著他們正面臨危險威脅。
參考資料:
The fragile generation (reason.com)
The perils of writing a provocative email at Yale (The Atlantic)
No, "snowflake" as a slang term did not begin with "Fight Club": The lost history of "snowflake" (merriam-webst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