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猥褻了我,而我卻道歉」
「我很在意Mia的案子。我覺得她非常有勇氣。但,這也讓我想到20年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每次想到,我情緒都會湧上來。」沉默20年,今年10月,Terry決定接受訪談。
2023年11月,Terry向北藝大提出性平申訴,回母校出席性平會,說出發生於2003至2004年間遭遇:「某天大家在學校排練教室休息,黃先生(黃健瑋)把我帶到隔壁教室,什麼也沒說,把手伸進我褲子。我記得…那是一個白天。」
她音調平穩,除了偶爾的沉默和停頓,幾乎沒有情緒。「黃先生是大我二屆的學長。我沒有大聲呼救,只是用身體去迴避這件事,然後我逃出教室。事後,我沒跟任何人講。」「北藝大學長姐弟妹的緊密度很高,我不想鬧大,擔心造成氣氛不協調。」「當時的我,單純天真又鄉愿。」
她心裡有數,年代久遠又缺乏證人,結果恐怕不利,「果然,性平委員問我證人?我提不出來。當年那間教室裡發生什麼,只有我和黃先生知道。」Terry後續收到北藝大通知,性騷擾不成立。
但Terry的故事,只對性平會說了一半。「大學畢業後,2008年又發生一次…當時我參加巡演,在外地住宿,黃先生找我去他們房間喝酒聊天。我很猶豫。但黃先生說他房裡還有另個學長,我非常信任那位學長,覺得有其他人在,應該很安全吧?結果一進去,另一位學長根本不在。」
「我猜,我信任的學長被提前支開了。」「又一次,黃先生把手伸到我褲子裡。我還是沒有勇敢地立刻轉頭離開。」「我一直道歉,跟他說對不起、我現在不行、我狀態不好、可不可以停下來?」「道完歉,我就離開了,一出門,另位學長回來了。我裝沒事,之後幾天,演出還是繼續。我和大學時代一樣,不想破壞氣氛。」「當時,我有種『只要留面子大家就沒事了』的感覺。哈。後來我常常問自己:到底想留面子給誰啊?」
「這幾年,我一直想,當初我為什麼要對黃先生說『對不起』、求他『可不可以停下來』,而不是『你不可以對我做這種事』?」「黃先生猥褻了我。我卻感覺好像是…他要賞賜我一樣東西,而我沒接受—所以,我該道歉。」Terry從少女反省到中年,花了20年想通一件事:「年輕的我,習慣打壓自己、把自己擺在弱勢位置。面對學長黃先生,我把自己降得非常低。」
「黃先生兩次對我猥褻,都沒說話。我感覺,他的肢體語言好像是:『妳知道我要幹嘛吧?我要對妳做這件事了。』」Terry回想過往,竟發出奇異謬讚,「黃先生真是個徹頭徹尾、天生的演員啊。好像只要靠著表演,就能達成一切。」
Terry至今沒對黃健瑋提告,其中一原因是不想上法院。「我唯一證人,與黃先生同房學長,但那學長在演藝圈,我不想造成他麻煩、我不想去求任何人--到現在,還是有這種心情。」「不過,如果遇到性騷擾,現在我會拒絕、斥喝。所有人的面子,對我來說,不再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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