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養了阮金紅與前夫的女兒,三人一起搬到嘉義,由於阮金紅對影像感興趣,他教她拍攝剪接,二人漸漸成為工作夥伴,也發展出與過去不一樣的拍攝者與被攝者的關係,「跟金紅在一起,才有《失婚記》跟《再見可愛陌生人》,那是我們移民到嘉義生活的事,內容跟過去拍新移民紀錄片不一樣,跟金紅工作,她會用母語跟同胞溝通,有些東西更直接、更真誠。」
身處二種空間 獲得平衡
第二次採訪,我與蔡崇隆約在越在嘉文化棧,平房鄰近嘉義民雄交流道,在鄉間小路上有些顯眼,從院子到室內,布置著許多來自越南、色彩繽紛的掛飾、人偶與照片。抵達時,阮金紅正在院子的流理台清洗雞肉,穿著暖黃色的居家服忙進忙出。週末夜晚這裡通常熱鬧,幾個小時後,將聚集來自中南部各地的移工、新移民姐妹及新二代。
他們自己的家則位於越在嘉文化棧走路不到五分鐘處,蔡崇隆下班後通常二邊跑,「我目前有二種空間,一種是比較共產主義的,跟他們在一起;一種是像二水那種(有點獨居的),金紅比較習慣人際互動,到了一個程度我就滿了,就會回到我的空間,做跟學校有關的事、看電影,好像比較平衡,雖然我現在有家庭了,但不像以前家庭和工作要選一個。」
對蔡崇隆來說,他現在的身分不僅是紀錄片導演、大學教授,也是越南女婿,移民工社群的一分子。在此處,有年輕移工稱他和阮金紅「爸爸、媽媽」,像真正的一家人,彼此協助解決煩惱,蔡崇隆偶爾也會拿起攝影機拍攝他們遇到的事件;藉由申請計畫經費,他們也提供移民工法律服務、心理諮詢,「其實也有點在做NGO了,像一個海外之家、假日之家。」
拍片痛苦旅程 盼獲共鳴
「阮國非的海報現在都在我家三樓的神明廳,每次拜拜的時候都會跟他說,希望你可以讓你的片子順利,讓更多人知道你們的故事。基本上我想為他做的事就是—他在現實中像螻蟻一樣死亡,但在我的片子裡面他能夠像人一樣地活過來,享有跟我們一樣的人的尊嚴。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是我希望他的死是有價值的。」
《九槍》這部紀錄片的痛苦旅程,對蔡崇隆來說也還未結束。年初《九槍》將會上院線,但不會走傳統映演路線,而是公益放映,之後每場放映,他還是希望到場跟觀眾對話,「如果票房很高,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還是覺得:有沒有消費他的生命?但是,如果你(觀眾)不太容易忘記這一部片,在心裡留下些什麼,知道有些東西不是編的、不是虛構的,是真的有人在那邊受苦,我把片子做好就夠了,(之後)要行動就是你們的事了。 」
這天晚餐,是由一個曾經在越南當過大廚的廠工負責,香茅雞湯香氣逼人。席間十幾個人,包含《九槍》中為阮國非自白配音的廠工阿尊、為《九槍》唱片尾曲的新二代學靜,還有住在隔壁的看護工、看護工的台灣男友、蔡崇隆的紀錄片友人…大夥兒自在坐在房間地板上吃飯,夾雜國語、台語和越南文,沒人能百分之百聽懂所有對話,但在這個空間裡,族群和語言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