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認識舒米姐,就覺得她在做的「水耕復育」是很重要的事,她的心很美,很打動我。她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去做這件事,為什麼要挽起袖子去耕田,這不是原住民以外的人能夠理解。她有一股做事很明確的動力,即便遭受壓力,還是會往前,我每次跟她聊天,都從她身上感覺到,她正處在一種幸福感之中,她透過為自己以外的人做更多事情而得到幸福,並不只是為了自己。
有一次,她當面跟我說,「有傑,你聽到了嗎?土地在哭,只是我們聽不到,土地不會講話,不代表它不會痛。」我聽了很震撼。這其實更像是在說她自己,她沒有喊苦,但不代表她不痛。
我知道她的壓力很大,但是她從來不講過程有多辛苦,反而告訴我:「你看,我走到這一步了。」淡淡一句話的背後,其實每一步都是艱難。我覺得那不叫樂觀,而是一種人生觀,永遠往前看,走去下一步,而且她不能讓自己疲累。只要看到很多年輕人願意回來這塊土地,尋找自己的價值,她就很滿足了。
我個性其實很容易脆弱,也很悲觀負面,容易被打敗,但是認識了舒米姐之後,我覺得自己慢慢變得堅強。我看她用盡各種方式在活著,然後為土地奉獻,那種活下去的方式,給我很多力量,也更有勇氣,算是間接影響了我的性格。你會發現,她周圍每個人都往愈來愈好的方向走,像是擴散效應一樣,因為她,大家不約而同來到這塊土地、來到部落,找到重生的力量。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她很不喜歡被英雄化,她曾當面跟我說:「我不想成為英雄」,因為她覺得水耕復育是整個部落在幫忙,她只是扮演一個推動的角色,所以功勞不是她一個人的。之前她有申請公部門補助計劃,後來期限到了,她竟然決定不要再繼續接受補助,因為她覺得那不是她的初衷,她希望用部落自己的方式去延續。
我跟她的兒子勒嘎合拍電影《太陽的孩子》,他是個很乾淨、很穩重的人,身上有一種不急不徐的態度,這絕對是受到舒米姐的影響,慢慢等待,一點也不躁進。人往往會因為害怕而躁進,如果沒有害怕,就不需要讓自己躁進。
我一年會回去部落一兩次。前陣子,我回去部落看勒嘎拍的新片《巴克力藍的夏天》,看電影之前,舒米姐沒有太多情緒表現,結束後,她走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跟我說謝謝。其實該謝的是我,我在台北有時遇到工作挫折,覺得很煩悶,但是只要回去部落待個一兩天,靜靜躺在出海口,就有一種被土地接納、被療癒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