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李永平的人,不難發現,他在小說作品中寄託了一個經典角色:朱鴒。這個虛擬的女性角色,可以說是他的心靈寄託,他的繆思。李永平曾寫道:「跟我的作品一塊成長的台北小姑娘,那冰雪聰明、古靈精怪,『一顆心生了七、八個竅』的朱鴒。」
李永平屢屢在書中提及朱鴒,甚至不惜題之於書名,比如《朱鴒書》:「那個永遠8歲(其實我現在12歲了),天生大膽,愛流浪,總是甩著一頭刀削般齊耳的短髮,穿著一身土裡土氣的小學女生秋季制服,黃卡其長袖上衣配一條黑布裙,背個大紅書包,每天傍晚放學後,獨自上街遊蕩的台北小姑娘。」
許多人對朱鴒的虛實十分好奇,李永平這樣回答:「朱鴒確實真有其人。當年,我以僑生身分在台大外文系就讀,畢業後留校擔任助教。每天傍晚下班步行返回住所,經過一間小學時,總會看到7、8歲的小女生,拖著兩條辮子,背著書囊,獨個兒蹲在校門口,手拈一支粉筆,在水泥地上寫字。那股專注勁兒看來好認真,好動人。後來有一天她忽然不見了。大概是搬家或轉學了。不久我也出國了,到美國攻讀博士學位。」
哈佛大學東亞系教授王德威曾經評論:「女性的摧殘與淪落一向是李永平小說的執念……由小女孩所象徵清純世界注定墮落。作為作者,李永平有著萬千不忍。就像《雨雪霏霏》一樣,他呼喚朱鴒作為他的繆思,但朱鴒只能引誘他進入生命最不堪的情景。循環在不忍和不堪之間,救贖和墮落之間,李永平的欲望敘事一發不可收拾。」
回顧他歷年來的創作,《拉子婦》中的土著母親、《圍城與母親》中的母親、《吉陵春秋》中的少婦、「月河三部曲」中的朱鴒、《望鄉》中的妓女等,從女孩到婦人、從母親到妓女,李永平亦正亦邪地遊走在道德的邊陲,藉由女性的肉身與情感,投射內在幽微的情欲想象,那正是他創作最神祕、也最核心的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