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姓少年自幼生活清貧、缺衣少食,唯一的朋友是他的國中同學,該名同學透露,沒有手機的林姓少年,最大的興趣是假日到手機賣場用展示機玩遊戲,或偶爾到電腦教室打電動。去年中秋,少年沒有家人陪他過節,幸好有該位同學約他烤肉,他才能夠飽餐一頓。
有好友相伴的日子,卻在國中快畢業時戛然而止,國中三年級本該是一般學生努力讀書的時候,但林姓少年卻因祖父年老無力照料,為了養活自己而開始蹺課打工。
過了14歲,卻連身分證都還沒拿到的少年,要如何找工作?警方調查,去年底林姓少年見到鄭姓業者的工程行徵工,就直接上門應徵,鄭姓業者明知少年屬法定童工,並未依法律規定索要法定代理人同意書,只叫少年隔天就來上班。
為了瞭解狀況,本刊實際至該工程行詢問,鄭姓業者毫不避諱地說:「我們這邊都是做工地的,小朋友的薪水會少一點。」鄭男表示,他專門仲介工人到附近的工地上班,做粗工、搬運或是打雜,剛開始去只要搬些紙張文具,「但不能保證每天都這麼輕鬆。」
本刊詢問薪水怎麼算,鄭男則是語帶保留說,工資每天現領,成年人的薪水一天1,100元,少年的薪水只有1,000元,因為還要請工地主任喝飲料、打關係,「這樣人家才願意收」,保險則是團保,並沒有法定的勞健保。
記者在工程行內發現,另外還有多名15、16歲的少年曾在此上班,鄭男也透露目前還有未成年的孩子在此工作,少年上班時會安排數名年紀相仿的工人一起,「不然他會太顯眼」,言談間透露自己做的是非法勾當,卻仍爽賺勞工的血汗錢。
鄭姓業者仲介少年工作以抽取工資,少年曝屍廟旁時他竟聲稱不認識。依照勞基法,15歲以上未滿16歲者為童工,雇主若要聘用,必須具備其法定代理人同意書及其年齡證明文件,更不能讓童工從事具有危險性的工作,相關規定極為嚴格,卻有不肖業者欺負少年不解法令而恣意壓榨。
警方透露,該人力工程行除了違法仲介童工,還因時常仲介通緝犯或逃逸外勞,早已是當地警方鎖定的目標,派出所三天兩頭就會前往臨檢。
在鄭姓業者處工作的林姓少年,又是怎麼會被同事打死?警方調查,林姓少年平時住在人力工程行的宿舍,因而結識19歲的劉姓男子,二人比鄰而居,無依無靠的少年經常成為被霸凌的對象,屢次遭劉男藉故毆打。
今年4月23日晚間,劉男與15歲的朱姓和劉姓少年喝完酒後回到宿舍,發現被害人在自己房間休息,劉男酒意上來又再次找林姓少年麻煩,先是藉口少年偷錢,林姓少年否認,卻遭劉男連甩巴掌,其他人則在一旁訕笑圍觀,還將整段過程直播供人觀看。
4名惡煞在土地公廟前對林姓少年凌辱毆打,因該地偏遠而無路人行經,只有神明目睹全部過程。這群惡煞並沒有就此放過無辜的孩子,劉男二次把少年踢進一旁的水塘,還逼被害人跑到二公里外的土地公廟談判,其他人則騎機車在旁監視,若少年體力不支跌倒,嫌犯則會拳打腳踢迫使他再次起身。
到了土地公廟後,林姓少年依然不承認未做過的事,再次表示沒有偷錢,堅定的態度卻再度惹怒劉嫌,一群人對他拳打腳踢,20歲的邱姓男子也在深夜加入凌辱的行列。
4名惡煞將林姓少年團團圍住,猛踹狠打超過40分鐘,竟將被害人活活打死。一群人將林姓少年團團圍住,先是將他拖下樓梯圍毆,更不斷掐脖、打巴掌,手痠便用腳繼續猛踹頭部,還抓著被害人的頭去撞資源回收桶,由於該地位處偏僻,少有行人經過,只有土地公目睹整個施虐過程,一群人打累了才一哄而散,少年因遭暴打嚴重顱內出血、外傷性軸索損傷休克死亡。
劉男在一小時後返回現場,發現林姓少年倒臥在神龕旁的石桌下,原以為少年裝死,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已沒有生命跡象,但劉男並沒有報警送醫,而是脫掉被害人的上衣意圖滅證,導致少年慘死廟邊,曝屍數小時後才被運動的路人發現,但早已回天乏術,年輕的生命就此白白斷送。
林姓少年不堪暴打而慘死廟旁,在石桌下曝屍數小時才被發現。警方接獲報案後立即偵辦,一開始無法確認死者的身分,循線找上鄭姓業者,鄭男卻矢口否認有這名員工,即使警方將他帶往現場認屍,鄭男仍一口咬定不認識他,完全不顧少年為他賺血汗錢的情誼。
鄭男的否認讓案情一度陷入膠著,直到員警鎖定劉姓主嫌,劉男對案情坦承不諱,並供出死者身分和共犯名單,警方比對多方說法後釐清案情,將四名惡煞依殺人罪嫌移送法辦,該命案才能在短時間內破案。
劉男與林姓少年同為人力仲介行同事,仗著自己練過散打而不斷欺負少年,最終導致被害人斷送生命。(翻攝臉書)令人心疼的是,這孩子生前未曾有過好日子,死後依然沒有人真心為他難過,警方通知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屍,林姓祖父卻稱自己當保全,在上班不便離開,直到下班才去看孫子最後一面,在遺體旁哭得呼天搶地,起來後擦擦眼淚,問的卻是:「能夠求償多少?」
桃園市議員林志強認為社會安全網出現漏洞,業者的離譜做法,讓人難以相信是發生在現今的台灣社會。4名犯案的惡煞8月遭檢察官依傷害致死罪嫌起訴,但本刊發現,四嫌生活逍遙,劉姓主嫌仍與國中小女友交往中,少年劉嫌則重返校園,朱嫌近日還在社群網站貼出坐跑車、唱歌的照片,邱嫌的臉書則是滿滿的兒子與老婆的畫面,他們的生活都已重回軌道,林姓少年的死以乎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讓人憤怒的是鄭姓業者至今仍開門做生意,繼續仲介少年勞工為他賺血汗錢,彷彿這起人神共憤的命案從未發生,桃園市勞動局則繼續縱容不肖業者。
對此,桃園市議員林志強表示,僱用童工的規定十分嚴格,未成年的孩子不得從事危險工作,業者的離譜做法,讓人難以相信是發生在現今的台灣社會,如相關部門未加強查緝,難保不會再有下起悲劇發生。
童工意外案例
2018.08 台中58歲陳姓工人在中科台積電工地遭水車壓傷,右大腿截肢,肇事者竟是16歲的無照少年,受傷工人的家屬則憤怒難平。
2018.07 高雄大樹區14歲少年趁暑假與雇主相約以每日500元的工資打工,卻失足從7樓摔到2樓,少年全身多處骨折、顱內失血重傷,因雇主未投保勞健保而無法得到保險金,雇主宣稱是因少年苦求才答應讓他上班,少年家屬則決定提告討回公道。
2014.07 雲林北港道路工程工地聘僱2名國中剛畢業的少年當童工,雇主未替少年準備安全設備,導致曾姓學生意外死亡,吳姓少年則受傷,雲林縣府開罰30萬元,並依法追查刑、民事責任。
新台灣之子 面臨社會挑戰
近年來,台灣來自中國和東南亞籍配偶人數不斷增加,這些外籍配偶被稱為新住民,他們生下的子女則被稱為新台灣之子,這些新台灣之子人數逼近40萬人,是台灣發展的重要力量。但在雙重文化的壓力下,他們在教育、語言和生活習慣上往往面臨不同挑戰,政府部門則極力協調,幫助他們融入台灣社會。
回應
鄭姓業者:沒帶少年去工地上班
本刊致電鄭姓業者,業者否認雇用童工,更表示工地工作繁重,少年不能負荷。至於林姓少年遇害一事,業者則表示死者過去常來公司聊天,他知道這孩子家境困苦,所以會讓他打掃宿舍環境並發點零用錢,沒有帶他去工地上班,是否遭同事霸凌則並不清楚。
桃園市勞動局:若違法可開罰
桃園市勞動局表示,若雇用童工,但未具備年齡證明文件和法定代理人同意書,可依法開罰2萬到100萬元,是否投保勞工保險則要交由勞保局查詢。至於童工的工作環境,勞動局只對公共工程有管轄權,一般工程則是勞動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