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多月前,她與16歲的妹妹安娜(Anna)告別父母、弟弟與祖母,離開烏克蘭中部城市切爾卡瑟(Cherkasy),「那時炸彈落在我家附近,俄軍開始傷害平民,有些傷害離我們很近。」父母希望女兒們先前往安全的地方,姊妹倆各收了一個背包、再多背一只環保袋,透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協助,落腳波蘭台人汪維昭與其波蘭籍夫婿家。
遠端授課 協助女性職訓
當時瑪格麗塔告訴我們,還在等烏軍勝利、贏了就回家。只是戰線拉長、打了1個多月還望不到盡頭,她們日前決定離開波蘭、再往西走,落腳在一個西歐國家。在各方協助下,她們身心穩定下來,安娜開始上課,再過1年多,就要讀大學了,「我們相信,1年後,安娜會在烏克蘭念大學。」
瑪格麗塔原就讀基輔國立大學,她大四,主修機械與數學。逃難時她筆電不離身,「不管去任何地方,我都帶著筆電。」目前,她以遠端工作方式,參與教育科技公司GoIT Ukraine、GoIT Polska專為難民女性規劃的社會扶植計畫,以遠端授課,協助婦女職業訓練、學習資訊科技,並在課程結束後輔導難民在IT產業求職,目標協助至少1萬名難民。同時,瑪格麗塔也參與教育科技公司GoITeens替難民兒童設計的免費線上課程,「我們認為,當孩子想上課,他們就該有課可上。」
難民逃出烏克蘭,覓得住所得以棲身,並不等於安全無虞。近2個月,類似事件在難民社群流傳,且不幸地,接連被證實:一名波蘭男子向女性難民謊稱提供住處,藉機性侵得逞;烏克蘭婦女遭雇主誘騙工作,雇主卻不願支付薪酬;烏克蘭籍女性、男性報案,於難民營或暫住旅館中遭人性侵。
3月中,國際移民組織(IMO)警告,已有難民成為人口販運與性剝削受害者。IMO指出,這波難民大多為婦孺、老人,他們無預警被迫離家,且家庭網絡、財務安全受到嚴重破壞。短期內承接數十萬難民的波蘭首都華沙市長佐薩斯科斯基(Rafal Trzaskowski)日前也公開指出:「大部分願意提供(難民)協助的人都是基於好意,不幸的是,有人想趁人之危。」
「這些傳聞都是真的,許多恐怖的事正在發生。」4月,瑪格莉塔在給我們的回信裡寫道:「有烏克蘭難民女生被強暴,有人被當成廉價、甚至免費勞動力。」她解釋,難民生存的代價比過去更「昂貴」,女性在失去工作、積蓄有限的情況下,還需照顧一家老小,「這就是我投入難民兒童、婦女救援計畫的原因。」
逃與不逃 處境皆有風險
儘管歐洲張開雙臂,但擁抱難民的,並不全是善意。當烏克蘭婦孺們潮水一樣向西湧入歐陸,有人卻決定不逃了,反向朝著東邊逆行。逆行的人們知道成為難民是怎樣一回事,她們情願終止逃亡、回家承擔戰爭風險。
只是在這個當下,在回家與不回之間,怎麼選可能都是錯的。難民群組裡常見這樣的個案:4月初,一名烏克蘭女性替朋友在臉書社團求助,一群難民婦女從哈爾科夫(Kharkiv)逃出後,決定回老家,但當她們再回哈爾科夫,卻遇上俄軍轟炸,「她們說這裡發生大屠殺,可能活不下來,她們在電話裡一直哭,認為做了錯誤決定,能否請波蘭人再幫幫她們?」我無法確認這群婦女最後下落,截稿前,CNN報導,在哈爾科夫,俄軍每間隔60到80秒,就發動一次空襲。
「我有一些朋友們都回烏克蘭了,成為難民當然比在家生活困難得多,但回家,現在要承擔更多危險。」瑪格麗塔說,她一些朋友決定結束難民狀態,回烏克蘭和家人待在一起,也重拾過去在烏克蘭的工作,「我理解她們,但我比較幸運,服務於IT產業,只要有網路,在哪兒工作都可以。即使我人不在國內,也可以運用所學,貢獻烏克蘭經濟。」
「有些難民覺得,她們需要『回報』他人的善意,但這種『回報』,在承平生活中,令人難以接受。」年輕難民女性遭人口販子、假志工盯上的案例時有所聞,瑪格麗塔說,這種故事她聽了太多,在難民社群裡,她常建議難民女生保持互助,隨時確保電話、緊急聯絡人暢通,「我告訴大家,不需要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就算對方是免費接待你的善心人,你也有權拒絕—我們當然尊敬、感謝對難民施以援手的人,但不需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感到抱歉。最重要的,是確保自身的安全和自主權。」
儘管難民女性處境堪憂,但在某些網路場域提到烏克蘭,仍有不少人膝反射式聯想到「美女」。對此,她頗不以為然,「我們的黑眼圈來自失眠與反覆哭泣,我們現在每天素顏、不再像過去一樣有錢有閒做指甲彩繪。但烏克蘭女性正在展示力量,她們獨立照顧家人、孩子和老人。人們尊敬烏克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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