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1 11:28 臺北時間

【週末推書】《白色巨塔》X靈異版《一千零一夜》 鏡文學最新連載《陰間醫生》修補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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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文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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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風災時,妻女喪命的醫生鍾華,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此後便出現幻聽與幻覺,被判定為精神病患,入住精神病房。
新來的護理師蕭堯,到精神科報到第一天,發現昔日在大學裡意氣風發的醫學系學長鍾華,如今成為自己要照顧的患者之一,也想起曾經對學長的愛慕之情。因此工作上,蕭堯總不自覺對學長特別關照,但他卻注意到鍾華的幻覺似乎不是幻覺——因為他也看得見那些無法解釋的亡靈,還有總是沉默怒視鍾華的妻女鬼魂。
滿身是傷的瘀血少年、割腕自殺的燒烤店女兒、替人頂罪的未婚媽媽……,他們都來到鍾華身邊,只願鍾華替他們修補破碎的靈魂。蕭堯成了鍾華手術時的得力助手,兩人將亡靈重新縫補,讓亡靈能用完好的靈體,處理過去在人間的恩怨情仇,彌補遺憾、重新投胎。
鍾華的手術療癒了靈體,然而自己破碎已久的心,是否也能在一次次手術後,逐漸被療癒?
蕭堯終於輪值小夜。
第一天的小夜相當順利,只除了病患洗澡時間他差點被302房一床的拉進浴室共浴。狀況排除後,整個晚上病房十分平靜,彷彿連大地都陷入沉睡。
他看向監視器畫面,那一張張床鋪上酣睡的身影,是否只在這時間與常人無異?他目光最後落在station旁那間單人房的畫面上。床上那人面著鏡頭,懷中擁著娃娃,睡得沉。
蕭堯先前不理解為何鍾華在晚上時間就得移至單人房,今日交班後,小夜的學姐才告知他——鍾華11點固定索討牛奶,還得用奶瓶裝,小夜的護理人員必須在那時間將牛奶送上。為了不影響其他病患睡眠,遂將鍾華移至單人房。
不是不奇怪,學長這麼大的人了夜間還討奶,可思及他精神狀況,又覺得回歸嬰孩時期的單純其實也滿可愛。
或者能說,精神科其實滿有趣,它不像其它科成日追著病人跑,給藥、量體溫血壓、換點滴什麼的。他們是要被病人追著跑,不是求結婚求一起洗澡一起睡覺,就是降乩指示你什麼,他們永遠天馬行空,總要與你雞同鴨講。
你問他為什麼不吃飯,他說神只聞味道。他躺在床上哀號慘叫背痛,你找來醫生,他卻告訴你他翅膀終於長出來了他就要飛走了……諸如此類的狀況幾乎日日上演,他偶爾也要羨慕他們的天真無邪。
憶起那些對話,蕭堯笑了笑。他看眼時間,已是10點43分。
起身,他對身旁正在清點危險物品抽屜的家予說:「學姐,我去一下廁所。」
「好。」家予頭未抬,在他出station時,忽抬臉看他,問道:「對了,11點要給305VIP一瓶奶,你記得這事吧?」
「記得,要200CC。」
「對。雖然這事是分配給大夜,不過剛好在交接班的時間,如果有空的話輪小夜時也可以幫忙泡牛奶。」家予繼續清點物品,口裡又講:「VIP的老婆是宜方學姐的同學,看學姐面子,對他多照顧點。」
「好。」原來他的太太與宜方學姐是同學,難怪那日學姐提及那場災難時聲音是哽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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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堯上過廁所,回護理站沖泡了一瓶200CC的牛奶,然後來到單人房。
鍾華睡得極熟,他沒打擾他,把手中奶瓶擱在一旁;離開前,他把被鍾華踢開的被子拉上。
轉身欲走,餘光兩束光影晃過,他一愕,回首張望卻什麼也沒。
他再度轉身,又是兩束光影晃動,他順著那角度皺眉回身看,目光落在鍾華懷中娃娃。不就是個娃娃,能怎樣呢?他該檢查視力了。
為自己的眼花感到好笑,眼眸一抬,對上鍾華深靜的目光,未有心理準備的他心中一駭,頓了幾秒才咧嘴笑:「學長,醒了?」
鍾華未開口,沉沉凝視他,他手指向奶瓶,道:「牛奶幫你泡好了。」
「你很吵。」
他愣兩秒,一臉抱歉地說:「吵醒你了嗎?我現在就出去,學長晚安。」
轉身走回station,才想回座,先覰見位子旁那微低脖頸站立的身影──與他一樣的制服,卻未曾見過。他遲疑地開口:「請問……」
女子抬首,偏過臉龐看他,她彎著眼睛笑,十分甜美。她說:「你好,我今天值大夜。你是蕭堯對吧?之前就聽說有個新進人員是男士。天呀,萬紅叢中一點綠,那時就在想,好想跟你值班。」
蕭堯唇角滑開笑容,有點靦腆地說:「學姐說話真有趣。」
「哪有,我實話實說呢。」
蕭堯又笑了笑,問:「家予學姐呢?」
「她下班啦。說今天家裡有事要早回,所以才讓我早點來交班的。」
「這樣……」怎麼也沒告知他一聲就下班了。
「你被302一床的纏著洗鴛鴦浴啊?」學姐坐下來,看著交班單。
「對。」他搔搔頭,拉開椅子落坐,餘光這時晃過黑影,他下意識側首看,在監視器上捕捉到鍾華從鏡頭前晃過的影像。他疑惑,喃道:「他要去哪?」
「什麼去哪?」學姐湊過臉,看著影像。
「我去看看好了。」對於一個有過拿頭撞牆紀錄的病患,是該謹慎為上。他離開護理站,步至那間房前,正好瞧見鍾華轉出來的身影,他朝廁所方向走去。
就怕他利用夜晚大家較鬆懈的時間在廁所裡做什麼危險的事。蕭堯正欲跟上,裡頭床鋪似有東西在動,他慢了幾秒才舉步邁進房裡;房裡未有光線,僅有走廊燈照進的薄光,他眨了眨眼,才看清床上坐了個相當矮小的人。
那個人是……寒意自腳底竄起,他像是被丟進冰庫,體溫正在急遽下降,從背脊,到頸背,到頭皮,皆冷涼得讓他止不住全身抖顫。他張嘴欲出聲喊人,喉頭像被塞了冰塊,發不了音。
床上那人被削去後腦,像剖面的糖心蛋,隱約可見濃稠液體緩緩滴落,而那臉……那張臉與鍾華習慣抱在懷裡的娃娃八分相似,她就坐在床上,兩手抱著奶瓶喝著。
他發不出聲,試著挪腳,卻動彈不得。他眼睜睜看著那娃娃喝光奶,再看著她抱著奶瓶下床,朝他方向走來。
喀啦!喀啦!她走路姿態像被無數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每走一步,身上關節開始朝不同方向扭動,那刺耳聲像誰在他耳邊磨擦著弓弦,隨時都要斷裂;她就以這樣詭異的姿態,來到他面前。
他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眼珠子,他垂下眼簾,對上的是她像破了洞的雙眼;他身後有走廊上的燈光,藉那點光,他看清填補她眼球周圍的是蠕動的蛆蟲,鑽動中,一條小蟲從她左眼爬出,攀著眼眶,滑過鼻梁,沉入右眼的窟穴。
她睜大眼,向他遞出奶瓶。
從未遇過如此驚悚之事,他心跳幾乎停止。
「你在這做什麼?」身後冷涼的嗓音響起,蕭堯發現自己像被強火微波解凍過的肉塊,數秒之間他已能轉動臉龐,看見立在他身後的鍾華。
他掀動唇瓣,語難成句:「學長……你那個……那個娃娃……妹妹她……」
 鍾華皺了皺眉,問他:「妹妹怎麼了?」
「她剛剛站在我——」回首只見娃娃像是被人隨意擱在床角,哪有什麼喝奶什麼半顆腦,他倏地止聲。
「她怎樣?她都死了還能怎樣?你瘋了嗎?」
不,他沒瘋,他明明看見的……
「我要睡了,別吵我。」鍾華越過他,上床後將娃娃摟在懷中。
蕭堯呆了數秒,舉步離開才發現兩腿早虛軟。
他手貼著牆,勉力走回護理站。他兩手撐桌沿,對仍低首看著交班單的學姐開口:「學姐,妳剛剛有沒有看監視畫面?」
學姐抬臉,疑惑問:「沒有啊,怎麼了嗎?」
「那個……白天是305房的VIP,妳知道吧?」
「鍾醫師嘛。」
「對對!剛、剛剛他女兒、他女兒在床上喝、喝奶……」
「啊?」學姐瞪圓了眼,忽然笑開,問他:「他女兒在八八風災中走了,怎麼可能在床上喝奶?你怎麼了?」
「不……我說真的,他女兒——」他手指監視器螢幕,目光隨著調轉過去,對上那娃娃的眼——她靠在鍾華懷裡,睜著大眼瞪他。他來不及挪移視線,娃娃突然朝鏡頭飛撲,「碰」地一聲像要衝破螢幕來找他,他心臟幾乎跳出口。
「你到底怎麼啦?」學姐從椅上起身,靠近他,與他同看螢幕,說:「鍾醫師睡得很香啊。」
「不是,是那個娃娃。」他深呼息,一口氣道出:「鍾醫師懷裡那個娃娃,她剛剛拿著喝光的空奶瓶要給我。」
學姐想了想,道:「如果是這樣,應該是她喝不夠,所以跟你討。」
「啊?」蕭堯瞪大眼,茫然地望著她。
她笑了笑,說:「我可不是開玩笑或是亂說唷。學弟還沒有小孩吧?其實孩子是這樣的,她一開始可能只喝30CC,慢慢增加,到後來都要喝上一整瓶,你可能泡得不夠多。明天開始,再加40CC給她喝。」
「……」他錯愕地看著學姐,嘴唇顫動,「學姐,妳……」
「我自己的女兒我最清楚了,她現在要喝240CC才夠。」她一直側著身體看他,此刻終於轉成正面──她一條手臂消失,右邊臉頰有三分之一腐爛著,空氣中瀰漫腐肉的氣味。
蕭堯啊啊驚叫兩聲,全身癱軟如泥。
墜入黑暗前,隱約感覺耳廓冷涼,他彷彿聽見有人俯在他耳邊說:「我觀察你一個月了,從你來上班開始。你待他很好,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並非你和大家想像的那樣。他膽小懦弱,他冷血無情,我永遠永遠都不原諒他……你清醒吧……清醒吧……我不原諒他……不原諒……」
闔眼時,他倏然想起正式上班那日,祐銘噴了他滿臉水,還說了什麼了?喔對,說上帝公讓他快走、不宜在此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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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4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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