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03 05:58 臺北時間

【神人之家2】逃家24年終於回家 媽媽要求他幫她拍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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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盧盈良在台北最好的朋友都非文藝圈的人,跟這些人在一起他很自在,還特別提醒我們,請標註場地由「球咖休閒館」提供。
盧盈良在台北最好的朋友都非文藝圈的人,跟這些人在一起他很自在,還特別提醒我們,請標註場地由「球咖休閒館」提供。
那是人生最難熬的時間,但他如今講起來,都是一則則的笑話。盧盈良習慣把事情講得很好笑,台北居不大易,「因為我是鄉巴佬。」自嘲式的幽默感,是從苦中熬出來,不然會凝視深淵到溺斃。偶爾他接起媽媽電話,總是在要錢,「那時候流行現金卡,我就去借,借到卡債還不完,人家直接打電話到公司催債…我就想,我一直幫家裡,我會先垮掉…」
家是無底洞,他決定斷聯,「我要把自己先贖回。什麼工作都接,能賺錢就做。如果可以出賣靈魂或肉體,我應該也會做。」我們以為他又在說笑,他正色補充:「我是跟你講真的!」那段時間,他有時加班到臨近半夜,搭公車回家,「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下來。」被榨乾到什麼程度?他說:「想死啊。但我又找不到比較快活去死的方法。我怕痛,又怕血,好像也不是自殺的料。」說完又鼓舞自己:「我要活下來。我要拍電影。」

媽媽來電要求回家幫忙拍照,忽然想,還沒有準備好要失去她

他是真心愛電影。16歲,他在MTV打工,畫POP,有時也代班放片,看了《畢業生》《虎豹小霸王》等經典電影,「我覺得電影…帶著我在飛。」說話的語氣之真誠,像還在飛行。在台北服役時,他說自己是爽兵,每天能外出,就跑到西門町真善美戲院看電影。處理完債務,他31歲想進修,考取台藝大電影研究所在職碩士班,如此上進的青年,話鋒一轉又說:「一方面我也想要滿足我媽,因為我們家沒有人讀大學。」
學業、事業,都在台北,盧盈良愈來愈少回去。直到2017年,盧盈良接到母親電話,請他回家幫忙「拍照」。他知道媽媽在為自己的後事做準備了,「我忽然想,我還沒有準備好要失去她…」
電影是夢,帶盧盈良逃離現實,也逼近現實。他說《神人之家》帶他去了世界各地的影展,但最重要的,還是帶他回家。
他終於回家,想留下一些紀錄,架起攝影機就開始拍home video。別人的家庭錄影帶,拍的是旅遊、慶生和婚禮,他們家拍的是父親像鬼魂一樣晃來晃去,無賴地要錢。媽媽腰傷,但每天堅持爬4樓去給神明上香。整部電影就拍這家人的家常瑣事,彼此關係這樣近那樣遠。電影開頭氣氛就凝滯得逼人,所有對話都那麼勉強,無以為繼,像沒事找事做,沒話找話說。但那或許才是真實的日常,台灣傳統家庭會有的各種溝通不良。
唯一的例外是哥哥。哥哥小學6年級開始通靈,聲音直達天聽,人神之間通訊滿格,為了證明所言不假,他報出神明給的3個號碼,父親拿去賭大家樂,全中,哥哥從此成為鄉里間有事問神的翻譯者。
《神人之家》獲台北電影獎百萬首獎,盧盈良(圖)在台上感謝家人,沒哭。監製陳璽文認為,可以讓盧盈良講家人而不哭,證明他透過電影成長了。(陳仁萱攝)
但神力自此未在這家人身上再展現過。像是詛咒,給過甜頭之後,明牌再沒出來,父親十賭九輸,一家子愁雲慘霧,難怪盧盈良要跑。他曾在接受Podcast採訪時說過一句很動人的話:「電影帶我離家,也帶我回家。」當我們想問更多細節時,他說:「我好難得會講出這麼精緻的話。我那時候應該有嗑藥。」說完,自己笑出來。
我們側訪《神人之家》的剪接師黃懿齡和監製陳璽文,2人對他的共同形容是缺乏自信,以及愛哭。陳璽文說起2019年,在一個業界的尾牙上,盧盈良就在旁邊吃東西,像一個旁觀者,不擅社交。那時他為了多少賺一些錢貼補家用,將隨手錄製的影像剪成紀錄短片《阿志》,在前一年得了新北市紀錄片獎,打算發展成長片。朋友知道盧盈良在找製片,主動介紹2人認識,「他第一個問題就問我,如果要跟我合作,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很可愛。」而陳璽文聽了故事,一起訂出片名,同時提醒盧盈良說,關鍵字不是神,不是人,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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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4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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