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確實像吸血鬼,外表淡漠,內裡都是滾燙鮮血,隨時要噴湧而出。他跟我們說,2017年拍完何蔚庭的《幸福城市》後,他養成看心理諮商師的習慣,原因是吸收了太多角色的負能量,那也像吸血鬼直接以口就頸,要將人命吸乾,以命續命,但「你演憤怒的人,看到什麼事情,都會變得很暴力…你沒辦法跟朋友講這些事。你家人過世、跟情人分手可以講,但你怎麼講你今天為了角色連續哭,哭到哭不出來還是要(想辦法)哭出來?你只能跟陌生人(諮商師)講。」
反倒是當導演後,不用諮商了,因為那是自身的困難和黑暗,可以和朋友說了,也可能創作本身就是「放血」過程。2020年,全球影視產業因疫情停擺,沒戲可拍,他想想,也該是時候拍部自己的長片了。
極簡拍片 多素人出演
沒有預算,一切從簡,幾乎是學生畢製的窘迫了。他自編自導,動用一切人脈,堂哥、高中樂團的主唱、製片人的爸爸…「誰有空誰就來,片中有個被槍殺的角色,我爸剛好在金山有空,就找來,被槍殺。」又或者電影需要一個檳榔西施角色,他就真的去找一個檳榔西施,只是非常不可控,演著演著,說要去生孩子。或者在威尼斯首映時,「她在影廳內抽電子菸,被阻止…」
電影中,他的角色原也是由素人出演,結果同樣失控,「他動不動就跑法院…真的,我沒騙你。他就是…他們就殺人,我(跟他)說你開玩笑,他說真的啦!我問怎麼了?他說媽的,那一天就喝醉酒,媽的,靠腰,就把人家腿打斷…只好我自己演了…」講著講著,李鴻其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件荒謬的事情發生了,好笑,但連續發生,就笑不出來了。作為一名新導演,沒有資金和資深演員的加持,都使他的修練之路更加艱難,他說:「有時候你就是要把生活變得辛苦一點點,有些創作者過得太舒服,後面的作品就…不好說。」
創作靈感 觀市井百態
所以是刻意讓自己辛苦。電影實際拍攝13天,他每天睡3、4小時,「但真的不會累,因為你已經忘了,有時也忙到吃不下,腎上腺素…很亢奮,要做一個作品了,(告訴自己)就要開始了你知道嗎?就發瘋了。那很痛苦也很痛快,一種酸爽的感覺。」
單佐龍回憶,在拍完《地球最後的夜晚》後,李鴻其經常有一搭沒一搭跟他提起當導演的事,他當時想:「我知道他要做導演,但我對於他要成為什麼樣的導演?要拍什麼樣的東西?究竟要講什麼樣的故事?其實是無法捉摸的。」
這樣的形容,也很像李鴻其本人。他當演員,最被記得的角色,都是那些恍惚、壓抑、飄渺的人;《醉.生夢死》裡成日不知所終的老鼠,《幸福城市》裡不願服從潛規則遭到反噬的警察,《地球最後的夜晚》中只存在於記憶裡的白貓。
那和李鴻其本身的矛盾、反叛、自由相符,那李鴻其的創作又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