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28 20:04 臺北時間

不願噤聲 228事件70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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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228事件70週年,鏡傳媒拜訪5位事件參與者和受難家屬,這一次,他們為自己、為家人、為歷史勇敢發聲。
228事件70週年,鏡傳媒拜訪5位事件參與者和受難家屬,這一次,他們為自己、為家人、為歷史勇敢發聲。
228是什麼?那曾是台灣不能說的祕密,是教科書裡輕輕帶過的模糊歷史,是事件見證者、家屬與後代像被掐著喉嚨,硬生生吞下去的祕密。直到解嚴後,才逐漸出現平反的聲音。1995年,時任總統的李登輝第一次代表政府道歉。
2月28日,這個日期有張悲情的臉,打印著無數受難者的姓名。70年過去了,我們拜訪5位事件參與者和受難家屬,有人當年青春正盛,如今年近90歲,過往仍歷歷在目;有些人的家人莫名消失了,從此活在噤聲和恐懼裡。這一次,他們為自己、為所愛的家人發聲,也是為歷史發聲,不願往事散如煙塵。
事件經過
1945年二戰結束,台灣宣布光復。國民黨政府派陳儀任行政長官,未料施政偏頗、官紀敗壞,又正值國共內戰,物資運往戰地,導致物價飛漲,民怨四起。1947年2月27日,專賣局人員在台北天馬茶房前查緝私菸,打傷女販並誤殺路人。2月28日,群眾示威遊行要求懲凶卻遭槍擊,死傷數人,點燃全台怒火。
各地仕紳組成處理委員會,希望解決爭端、實現民主自治,陳儀卻向蔣介石請兵鎮壓。3月8日開始,國軍先後從基隆與高雄登陸,開始鎮壓,至5月底完成清鄉行動。事件中犧牲的人數,至今仍有爭議。

【那場未完的電影】

陳仁悲 事發時19歲,曾任雄中自衛隊副隊長。
陳仁悲參與雄中自衛隊時年僅19歲,228事變讓他從此不敢追求自己的人生。
1947年2月28日,陳仁悲記得自己正在看電影,同學到戲院找他:「出代誌了!趕緊返去學校!」當時高雄市街上紛亂,高雄一中(現為雄中)學生後來組自衛隊,由高二學生李榮河與陳仁悲擔任正副隊長,他們打開軍械庫,取出老舊的軍訓用槍,保護校園與周遭。那年陳仁悲19歲。

軍隊鎮壓炮擊 造成重大傷亡

時間忽忽過去,但記憶是亮晃晃的刀片,89歲的陳仁悲仍歷歷在目。「那時真亂,有人見外省仔就打,我們把人帶進學校保護。」他記得自己站哨,有個外省媽媽拎著皮箱求救,「『拜託!保護我的孩子!』伊囡仔30多歲,是公務員。阮打開看,滿皮箱攏台幣,阮放火就燒去,嘸通為了錢保護人!就算經濟很差,也袂使啊。阮不收錢,還是讓他們進來。」
眼見憲兵占領車站,交通與物資無法往來,還聽說有人被押,學生再組敢死隊,兵分三路攻車站。陳仁悲領中隊在巴士售票亭後與憲兵對峙,「稍微一動,槍子就啪啪啪打過來。」他半蹲半站,同伴急喊:「隊長趴下!危險!」他才趴下去,子彈就啪啪打中票亭的水泥墩座,飛濺起來的碎石噴到臉頰上。他以為自己中彈了,轉頭一看,學長顏再策摀住肚子,鮮血汨汨流出,最後傷重過世。
陳仁悲(右起)、李榮河、劉建昌與林芳仁是球隊至交好友,李榮河與陳仁悲更分別擔任雄中自衛隊正副隊長,成生死之交。(陳仁悲提供)
學生火力哪能對抗軍隊?雙方駁火數小時後協談停火,憲兵撤回壽山要塞,學生趁隙退回學校。根據《青春進行曲:二二八高雄中學自衛隊》研究報告,3月6日一早,自衛隊得知軍隊恐將進攻一中,決議儘速解散。當天下午,軍隊發動鎮壓攻擊,高雄市役所(昔高雄市政府)、火車站都是目標,造成重大傷亡,是全台最早的血腥鎮壓。軍隊7日更炮擊高雄一中,留下的槍炮彈孔至今清晰可見。

行事生活低調 遺憾未成醫生

初中時,曾期待讀醫科的陳仁悲日日苦讀,右手中指寫字寫到破皮仍繼續書寫,第1個指節也嚴重變形。
陳仁悲原本想當醫生的。初中時,他奮力讀書、名列前茅,寫字寫到手破皮,右手中指指節都外凸變形,他也不怕痛,「阮細漢時就愛讀書,公學校都是第一名或第二名呢!」事變後,他躲了一陣子才返校讀書,社會氛圍仍然肅殺,他連跟朋友相約納涼閒聊,都有人監視。
陳仁悲知道自己是黑名單了。他提醒自己低調行事,原本樂觀開朗,對人義氣相挺,從此卻有了不能說的祕密。「我有讀完高中,但不敢考大學,不能出鋒頭啊。」畢業後,他從事會計與貿易,結婚娶妻生子,直到解嚴後才敢主動談起228。那時,他已年近花甲。
或許是恐懼太深,陳仁悲從不參與政治,也避免跟外省人接觸。「阮卡早不走外省人多的所在。女兒想嫁外省人,我起初也很反對。」愛女心切的他還跑到未來女婿家外窺看,想確認對方家人如何。60歲那年,他受洗成為基督徒。原本不是拿香的嗎?他說,當年攻車站時,喊他趴下的同學是基督徒,「阮後來想,親像一尊天使叫阮趴落,阮才死無去。」
228事變時,台灣省立高雄第一中學(現為雄中)是唯一受炮擊的學校,槍炮彈孔至今仍清晰可見。(宋岱融攝影)
沒讀成大學、沒當成醫生,始終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他只能盡力培養孩子,4個子女個個大學畢業,次女還是台大教授。「因為228,阮變成國民黨的黑名單。想當時,阮也只是一個學生而已,卻不敢再發展自己的願望。阮本底想做醫生,但這生係無希望了。沒辦法,這就是人的運命。」他只希望政府能還原真相。問他恨國民黨嗎?老先生眼神遠望,「當時真的怨恨。但有辦法嗎?不要參與政治,最好。」

【我曾加入謝雪紅的二七部隊】

陳明忠 事發時18歲,曾任二七部隊突擊隊長。
陳明忠在228事件爆發後,加入了謝雪紅領導的二七部隊,與國軍激烈交戰。講起過去,他拿出許多檔案資料。
228那天,陳明忠記得自己去看電影,晚上回宿舍,學長說:「台北都打起來了!你還看電影?」70年過去了,他仍生動複述當時的對話。得知3月2日市民大會在台中戲院召開,他跑去參加,在會場上第一次看到台共先驅謝雪紅。「她在日本時代因為抗日坐牢,很有聲望。那時候女人很少露面,她講話很有煽動性,讓人覺得很佩服。」

政府貪汙腐敗 欺壓引發民變

那年,陳明忠只有18歲,以第一名考上台中農業專門學校農化系。生於日本殖民統治時代高雄阿蓮的地主家庭,高中時進入有錢人才能念的高雄第一中學,卻發現自己低人一等,是日本同學口中的「清國奴」,他覺得很不公平。台灣光復,他本來滿心歡喜,沒想到國民政府貪汙腐敗,軍人像土匪似的,米價一天中漲好幾次,甚至有錢也買不到米。
當時軍人素質惡劣,他記得高雄岡山有個本省女孩和國民黨軍官結婚,「結果婚後第2個晚上,其他男人來了,他說聘金是3個男人出的,要共用1個老婆,很可惡,根本就是土匪。還有個養豬的,遇到一個阿兵哥來把柵欄拆掉,要拿去當柴燒,當然打起來!」228是民怨衝突下的結果。
228事件發生那年,陳明忠只有18歲,是台中農學院農化系的大學生,對國民黨的種種行徑感到不滿。(陳明忠提供)
3月2日市民大會後,學生、群眾去警局搶武器,他聽說外省的軍人公務員家屬集中在教化會館,那裡是空軍倉庫,就自發去攻打。「記得攻到半夜,家屬在哀泣,手榴彈爆炸,機關槍聲源源不絕。有顆手榴彈掉在我旁邊3、4公尺處,我快嚇破膽,幾秒鐘內全身汗濕,嚇得陰莖的肉都縮進去了。」
「還好沒有爆炸,因為那是日本的手榴彈,要先敲一下再丟,國民黨的兵不會用,我撿回一命。」又說:「在台中時,我看到本省流氓踢外省孕婦的肚子,我很生氣,我說我們要打倒貪官汙吏,不是打倒外省人。很多無辜的外省人那時也被攻擊。」

領部隊奮戰 入獄留下病根

高雄被鎮壓的消息輾轉傳來,他捨不得家鄉,想去支援,「於是我去埔里找原住民朋友,路上剛好遇到謝雪紅帶著二七部隊撤退到埔里。」謝雪紅要他來幫忙,就這樣誤打誤撞加入二七部隊,帶著一群霧社的原住民,成為突擊隊隊長。
撤退埔里後第3天,謝雪紅便離開,群龍無首的雜牌軍只能孤軍奮戰。「那時候就是想要推翻國民黨啊!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我們打到日月潭、埔里烏牛欄橋,是228事件中全台灣的最後戰役。我左邊腋下被槍傷,戰敗後軍隊化整為零,各自解散。我不敢回台中學校,跟一個原住民回霧社,鄉長高聰義很照顧我,躲了1個多月。後來軍隊來抓,我逃回學校,因保護過外省老師,農學院院長周進三亦是陳儀的妹婿,叫我不用躲。後來我寫自新聲明書,表示年輕學生不明事理,受人煽動,就既往不咎了。」
白色恐怖期間,陳明忠(第1排右1)因加入共產黨地下組織,前後坐牢共21年。出獄後,他對於原住民運動、黨外運動也都親身參與。(陳明忠提供)
228事件後1年,陳明忠加入台灣共產黨地下組織。為此,他在白色恐怖期間分別於1950、1976年入獄,前後坐牢共21年。但他也是在獄中才開始學國語,讀馬克思、毛澤東。他的一生是左翼思想受威權政體壓迫的歷史,如今仍主張兩岸和平統一,實現社會主義。
經過苦牢嚴刑拷打,如今膝蓋落下病根,每天跟太太吃外送便當,深居簡出。問他,每天吃便當,不膩嗎?陳明忠鼻孔噴氣地說:「哼!坐牢時吃得有多差你知道嗎?饅頭硬邦邦像石頭一樣,可以砸死人。跟坐牢比起來,什麼都是好的。」

【日期不明的忌日】

王克雄、王克紹 為228事件受難者王育霖的兒子。
長子王克雄(右)、次子王克紹(左)在228事件發生時都只是嬰孩,父親王育霖(中)是檢察官,反對陳儀目無法紀的腐敗統治,招來殺身之禍。
228事件爆發後2週,3月14日,檢察官王育霖被6個身穿中山裝的軍人,從台北七條通的住家帶走。那年,長子王克雄2歲,次子王克紹不滿3個月。
70年後,他們已是灰髮斑斑的老者,還是努力蒐集父親年輕時在報紙、校刊發表的文稿,企圖勾勒父親的樣貌。長大後,他們才聽母親陳仙槎講起那一天發生的事。3月14日下午,6個軍人進家要押走王育霖,陳仙槎懷裡抱著兒子,急忙問:「沒做壞事,為何要帶走?」軍人用槍抵著她:「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打死孩子。」

特務嚴密監視 無人願意往來

陳仙槎出身大戶人家,王育霖則以優異成績在日本京都破例當上第一位台籍檢察官。光復後夫妻回台,渴望更民主自治的新社會,剛喜獲麟兒,怎料228事件引起國民黨對本省菁英的猜忌,致力司法改革的王育霖因此成為被整肅的對象。
王育霖就讀台北高等文科學校時的模樣,有濃濃的書卷氣息。(王克雄提供)
王克紹說:「媽媽常說,那段日子,她抱著我不敢睡覺,因為只要一閉眼,就會夢到鬼要來抓走2個孩子。」陳仙槎在口述歷史中說,她時常夢見丈夫受了傷,欲言又止。為了尋找丈夫,只要聽到台北哪裡出現浮屍,她就不分日夜、背著孩子走路去尋找。有天晚上,她夢到丈夫指著一個圓圓的土丘說:「我住在那裡。」推測丈夫已死。事發半年後,陳仙槎帶著2個孩子回到夫家台南,在法華寺為丈夫舉辦簡單超渡儀式。
陳仙槎總是告訴兒子:「爸爸是生病死的。」王克雄回憶,從小母親常在半夜偷偷哭泣,由於被國民黨特務嚴密監視,出門買菜沒人願意來打招呼,還必須一直回頭看,拐進小巷躲躲藏藏。「我中學時丟了一輛腳踏車,特務馬上牽了一輛要賣給我媽媽,特務一直在我們身邊,發生什麼事他都知道,我媽媽被搞得整天緊張兮兮。」王克紹也說:「從小同學不敢跟我們往來,學校老師或許都知道,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很惋惜。」

延續父親信念 堅定推動民主

陳仙槎不敢再讓孩子接觸法律、政治或文學,於是王克雄念電機、王克紹習醫。王克雄日後到美國念博士,也是為了離國民黨愈遠愈好,至少讓王家在海外留個根。「我媽媽太害怕了,我去美國後,有次回台遇到飛機誤點,留在東京一夜。媽媽等不到人,第一個反應是以為我被國民黨抓走了!」
王育霖(右)是第一位成為日本檢察官的台灣人,這張照片攝於1945年,他與太太陳仙槎(右3)剛生下長子王克雄。
王克雄說:「小時候聽到媽媽用日語跟朋友講爸爸以前的事,大概知道爸爸是被國民黨所害,但不敢問,她也不講。」赴美後,王克雄坦言嘗到了「免於恐懼的自由」,加上閱讀黨外雜誌、禁書,讀到父親當年在《民報》上發表的批評政府言論,更加堅定要延續父親當年信念,在台灣推動民主。
228不能說的祕密、丈夫被帶走的恐懼,直到解嚴後,足足壓抑了40年,大約占陳仙槎人生中的一半。她今年95歲,每年的3月14日,丈夫被帶走的那一天,她仍會對著祖先牌位焚香紀念王育霖,這位消失在228中的檢察官。

【供桌上的自畫像】

陳立栢 228事件受難者陳澄波的長孫。
陳立栢兒時懼怕祖父陳澄波的自畫像,如今他把畫像印在名片上,昔日的恐懼已轉換成前進的動力。
我們家供桌上有一張凶狠的臉。從小,我就很怕這張自畫像,畫被香薰得灰灰黃黃的,有一點像鬼。不管我在客廳哪裡,他的眼神都盯著我。」陳立栢知道這是他的阿公,但他不知道為什麼阿祖有照片,阿公卻是一張畫。直到國中,他才從鄰居口中聽到,阿公的名字是「陳澄波」。

畫家之妻藏畫 臨終依舊藏話

陳澄波1931年在上海拍攝的全家福,右起為長女陳紫薇、妻子張捷、次女陳碧女、陳澄波、長子陳重光與六堂弟陳耀棋。(財團法人陳澄波文化基金會提供)
陳澄波出生嘉義,留日時就入選帝國美術展覽會,創下台灣藝術家首例。口述歷史記載,228事變爆發後,各地抗爭紛亂,嘉義仕紳出面調停和談,時任參議員的陳澄波卻有去無回。當年3月25日,他在嘉義火車站前遭軍警槍斃,次女陳碧女與長子陳重光眼睜睜看著父親過世。
我們約訪陳澄波後代,陳立栢思量後低調受訪,他是陳澄波文化基金會董事長,也是陳澄波的長孫。陳立栢旅居國外40年,5年前回國接手基金會工作,兄弟姊妹出資約1億7千萬元,耗時4年修復上萬件文物與畫作,試著拼湊祖父的藝術人生。外人看陳澄波是偉大畫家,但在孫子眼裡,阿嬤張捷更是偉大。「她是藏畫的女人,她把畫藏起來,把該講的話都吞進去,也是藏話的女人。」陳立栢依舊記得,老家有個閣樓,阿嬤把所有東西都藏在上頭,「她跟街坊鄰居和親戚朋友說,那裡有魔神仔,就沒人敢上樓了。」
陳澄波死後,妻子張捷謹慎收起丈夫死前穿的內衣褲,上頭的槍孔清楚可見。(財團法人陳澄波文化基金會提供)
他從小和姊姊與阿嬤睡在閣樓,隔著一層破爛蚊帳,後面就是阿嬤的「收藏」。每到過年前後,阿嬤就會把畫拿出來曬,「油畫有筆觸的,要拿毛筆沾水、順著筆觸,輕輕去掉灰塵,那很累耶!」即使如此,在陳立栢記憶中,阿嬤到死,都不曾跟他提過「228」。
根據《嘉義驛前二二八》記錄,陳澄波死後,陳家並不好過,張捷收起陳澄波遭槍決時穿的內衣褲,用紙包得好好的,每年都放樟腦丸,收在木頭箱裡。陳家也有家規,一是不碰政治、二是不學美術,張捷還謹慎藏起陳澄波死時的遺照,長年藏在供桌上的祖先牌位後頭,因為只有那裡,憲兵不敢搜。
供桌上只有陳澄波的自畫像,畫裡的男人神情嚴肅、眼神強烈,那是陳澄波留日時的作品。「供桌上的其他祖先都有照片,只有阿公是自畫像。我們後來發現,其實陳澄波有一系列英俊瀟灑的照片,但阿嬤都不放上供桌,從來只掛這張畫。我覺得,阿嬤做這件事,或許是一種無言的控訴。」

遺照怵目驚心 特展入總統府

陳澄波給長子陳重光的遺書清楚寫著「你父澄波的遺言」,落款日期正是他遭槍決的日子,末尾以「澄波淚」作結。(財團法人陳澄波文化基金會提供)
那是「囡仔人有耳無嘴」的年代,陳立栢國中時從鄰居嘴裡聽到「陳澄波」,才知道阿公是被槍決的,回家也不敢問,大學畢業後就遠走高飛。「阿嬤鼓勵我出國,對她來說,是保住一個香火。」丈夫的死,是張捷心中隱而不見的黑洞,她絕口不提,卻細細保存了丈夫的素描本、畫作、紙條與剪報,數量高達萬件。
陳澄波逝後32年,她才舉辦陳澄波遺作展,那時還只敢找私人藝廊展出,也不敢提及228。「但阿嬤最初決定藏畫時,怎麼會知道多年後能重見天日?她就是收起來、藏起來……」陳澄波百年冥誕時,過世時的遺照才首度公開,照片裡的陳澄波死不瞑目,西裝上的彈孔清晰可見,讓人怵目驚心。
《清流》是陳澄波1929年時在西湖斷橋旁描繪的畫作,這也是陳澄波交代後代得長存陳家的作品。(財團法人陳澄波文化基金會提供)
70年過去了,長孫陳立栢策劃著陳澄波特展,這次是大大方方進入總統府,展區穿口連通著「受難」與「重現」2個角落,「穿口像是受難後必須面對的心情,過得去的人會找到解答,過不去的人就留在受難階段。我們要自覺地走過去。」或許因此,他退休後全心投入基金會,將文物數位化,出版繪本與兒童讀物,以自己的方式與歷史和解。
阿嬤過世後,陳立栢從沒夢過她,卻常夢到不曾謀面的阿公。陳澄波像糾纏不清的老頑童,時時提醒後代子孫不能忘記他。「坦白說,我以前討厭阿公的事,還跟阿嬤說過,絕對不碰他的東西。」但現在,每當遇到困境,陳立栢就擺出阿公生前說要留在家裡的遺作《清流》,並看著畫碎碎念。「很神奇,每次碎念完就會過關。所以,他是在的。」語畢,他爽朗地笑了。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3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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