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41歲的阿康(化名)終於下班回家了。他小心捲好口罩丟掉,噴酒精消毒全身,終於吃起今天唯一的一餐:燒雞腿便當。7點買的便當,自然是冷掉了;但更可惜的,是女友早上幫他買的三明治跟奶茶,因為太忙沒空吃,放太久了,只能忍痛丟掉。他邊說邊尷尬笑著,一臉對不起的表情。
當天早上,我們坐上阿康的副駕,和他一起送貨。7點半,他進集貨站打卡、理貨,將配送區籠車內的包裹一件件核對地址、揀入後車廂;2小時後,滿載140件貨品的卡車搖搖晃晃駛出大門,節奏感如老歌〈愛拚才會贏〉的歌詞:人生可比海上的波浪。
疫情爆發後,民眾不出門,躲在家用網路採買,過去只有三節才噴發的巨大貨量,如今天天上演,每天貨量是過往2倍有餘。打開後車廂,8公斤濕紙巾,25公斤米,還有好幾箱南部盛產的鳳梨、芒果,待會都要一一扛下車。他對包裹用力吸了口氣:「這芒果熟了,多香吶。」
阿康平均每小時能送20件貨,若加上回程收貨時間,他今天起碼得待在車上10小時。儘管一天行程才正要開始,卻已顯得有些垂頭喪氣,「這陣子,忙到有魂無體,送貨送到麻痺,這是節日才會有的貨量,原本頂多就是身體疲勞,可是現在還多了一種心理壓力,看不到盡頭在哪裡。」趁著加油的空檔,他用力吸了幾口電子菸。
駕駛座前方的盒子裡,上百張宅配單按路線排序,每送完一戶就抽一張。阿康負責的配送區,住、商、工廠混雜,他心中有張地圖,導航也比不上:這家公司,有個職員買什麼都寄來這裡;下一家舊公寓在死巷,必須倒車駛入,方便一出巷口即右轉到下條巷子的社區大樓。3噸半卡車穿過一條條窄巷,全靠老練開車技術,才能全身而退。
初夏正午12點,氣溫超過34度。阿康加快速度,一小時下車30到40次。「都熟了,知道是誰收的,可以丟了就走。」但也有客人訂了一箱6萬元的燕窩、要求貨到付款,他只好站在豔陽下,一張張數著鈔票,「我又不是閒閒沒貨,可是不點不行,找錯錢會被投訴,錢掉了還得自己報案,請警察調監視器證明錢不是我拿去亂搞,最後再自己拿錢出來賠。」
他滿身大汗上車,口罩全濕,換上今日第2副口罩,把駕駛座冷氣開到最強,轟轟轟的,趁著換口罩空檔,拿起杯架上的熱拿鐵,很快喝上一半,「我一天至少5杯,小七咖啡或伯朗混著喝,」他說話又急又快:「我一直亢奮,就算整天沒吃飯,也不會覺得累。」
為了趕送貨,阿康曾從車上跌落。「印象中那天下雨,後面有車,我臨停,知道人家在等我,不好讓人家等太久,找到東西急著下車,就摔下去。」所幸只是腳扭傷。曾有同事被掉落的貨件砸中,導致胸部骨折;也有人因疲勞駕駛,開車撞上電線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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