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鄒介民是甘肅省鎮原縣的縣長,因這個背景,我在中國是黑五類,被整得很慘,所以這氰化鉀一直帶在身上,想著哪天受不了就服毒自殺。我太太也是黑五類,她父親魯道源是國民黨中將,國民黨敗退到台灣後,她的家族被共產黨抄家,曾經淪落到舞廳當舞女。我是在昆明鋼鐵廠工作時認識她的,我們在火車上暗通款曲,約好有一天要一起逃離中國,所以結了婚。
【心內話】差點吞了氰化鉀
醫生問我名字怎麼寫?我不記得了,倒是還記得以前的事。共產黨發動「大躍進運動」時,我在北京當工程人員,上級指派任務,要我研究「藍圖、晒藍圖」,其實就是影印機,但沒有技術,根本做不出什麼成果,我胡亂申請一些原料,硝酸呀、硫酸呀,其中還有1公斤的氰化鉀。
我跟太太被下放到雲南邊疆,檢查很嚴格,氰化鉀只能丟掉,倒是那時還帶著一把胡琴。文化大革命時,我常被紅衛兵綁起來批鬥,大字報列十大罪狀,說我父親是國民黨貪官,說我娶國民黨反動派大官的女兒是想造反,更哭笑不得的,是說我聽京劇可以多吃2碗飯,聽《毛語錄》就吃不下飯。我的確喜歡京劇,在北京常跑去看戲,四大名旦的戲都聽過,特別喜歡梅蘭芳,有一次在市場看到一把胡琴,是名家馬良正製作的,賣多少錢忘了,買不起,但實在想要,就用西裝換胡琴。
村書記常警告我別想逃跑,他問我南邊在哪?我指北邊。他問我緬甸在哪?我指反方向。表面裝糊塗,其實暗暗賄賂懂得怎麼去緬甸的人。逃跑那天我還帶著胡琴吶,但逃命要緊,只好忍痛把胡琴扔下懸崖。記得那時走了3天,爬到一座山的山頂時,我跟太太回頭,對著中國大陸跪下磕頭,太太說:「希望之後一路平安。」我說:「希望我到外國之後,有一天還能回來。」
我們1972年來到台灣,這一走就是50年。這段時間,我們沒想過回中國,因為太恨共產黨了。我84歲的時候,60年沒見的弟弟、妹妹來台灣探親,我才知道父親在文革時被關進監獄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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